第92章

        不知过了多久,琼恩的意识再度从黑暗中回归,他缓缓睁开眼,然后看见了扎瑞尔。

        火发蓝裙的美丽魔姬坐在床边,笑吟吟地看着他。琼恩扭动脖子,左右看看,发现梅菲斯和凛都不在。“早上好,”他说,“现在几点钟了?”

        “快十点了。”扎瑞尔回答。

        “唔。”

        琼恩此刻全身赤裸,只盖着一条薄薄的毛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两腿之间部位高高顶起来一块,看起来十分显眼。

        扎瑞尔的眼光有意无意地朝那里扫去,嘴角微微含笑,倒是让他有些尴尬。

        “找我有事吗?”他问。

        “没甚么,只是在房间里待着有些闷,想请你陪我去散散步。”

        “哦,那请稍等,我换身衣服。”

        扎瑞尔点点头,却并未离开,仍然坐在床边。琼恩等了片刻,见她毫无动静,不得不提醒“小姐,我要换衣服。”

        “嗯,你换吧。”

        “……你是不是先回避一下比较好呢?”

        “回避一下?”魔姬偏了偏脑袋,彷佛很迷惑的样子,“为甚么我要回避?”

        “我是男性,你是女性,我换衣服的时候你自然应该回避……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是吗?”

        “是啊,这是常识好不好——呃,好吧,这是我们人类的常识。”

        “这么说的话,你换衣服的时候,如果那位梅菲斯小姐,或者凛小姐在场,也是必须回避了?”

        “那倒不是。”

        “可是你不是说,男性换衣服的时候,女性应该回避吗?”扎瑞尔反问,“她们是女性没错吧,难道说你其实不是男人?”

        “……我当然是男人!”

        “那就奇怪了,”扎瑞尔托着腮,开始一本正经地思考,“你不介意被她们看到身体,却介意被我看见。我和她们同样都是女性,却有这种区别待遇,这其中原因何在呢?”

        这有甚么奇怪的,她们是我女友,自然不用回避;你虽然自称和我以前很熟,但我真的完全没印象啊。

        在一个陌生女人面前赤身裸体,我会感觉压力很大的。

        “莫非是因为她们平时已经看过很多次,而我还从没看过的缘故吗?”

        呃,这种表述虽然比较奇怪,但马马虎虎也可以这么将就理解吧。

        “可是为甚么已经看过的,再看就没关系,没有看过的就不行呢?”

        扎瑞尔继续沉浸在推理之中,“按照常识来说,只有『秘密』才有这种特性:对已经知晓的人完全开放,对尚不知晓的人严防死守——也就是说,你的身体上有某种不宜公之于众的秘密是吗?”

        废话,谁的身体都不宜公之于众吧,除非天体运动爱好者或者暴露狂……

        “那么,对于一名男性而言,他有甚么身体上的秘密,必须要对一位漂亮女士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呢?我知道了!”

        魔姬双手一拍,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真相只有一个:就是他那根家伙很短很小,所以很害羞。”

        噗!

        琼恩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这种形容对男性的杀伤力实在太强了,让他无法不表示抗议。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啊,小姐,”琼恩瞥了她一眼,“是不是『很短很小』,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好啊,”魔姬笑盈盈地说,“我确实很好奇呢。”

        “再说吧。”

        从莎尔的暗示来看,推倒扎瑞尔是取得“礼物”的必须途径,琼恩也无意矫情,作为一个生理正常而且性欲旺盛的男性,面对这样美丽的女子,要说没冲动那显然是鬼扯。

        只是扎瑞尔行为诡异,意图不明,究竟是敌是友目前尚不能断定,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他掀开毯子,径自起身下床穿衣,既然扎瑞尔都无所谓,他作为男人反而扭扭捏捏做甚么。

        魔姬含笑瞥了他胯下一眼,“唔,确实不小呢,”她评价,“难怪你自信满满。”

        “很大吧。”琼恩洋洋自得。

        “尺寸是足够了,”魔姬承认,“不过据说体积太大的话,硬度方面就会不足哦,”她格格轻笑,“不会是虚有其表吧。”

        “……算了,懒得跟你争这种无聊的问题。”

        在扎瑞尔的目光全程注视下,琼恩穿上衣服,洗漱完毕,和她一起走出“青铜豪宅”。

        比起特伽尔镇,阴影镇的面积更大,人口更多,按道理也应该更加繁华一些,但由于现在这种特殊时期,街道上几乎看不见甚么商店,空气中充满了紧张和压抑,彷佛一幅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感觉。

        琼恩和扎瑞尔信步闲走,几乎没看到甚么人,周围也是静悄悄的,倘若不是看到远处城墙上还有卫兵走动,几乎要以为自己置身于一座荒废死城中。

        尽管如此,扎瑞尔却一路上东张西望,彷佛很有兴致的模样,还不时拉着琼恩问东问西,搞得他非常无语。

        “小姐,”琼恩无奈地说,“你难道是第一次参观人类的城市吗?”

        “那倒不是,”扎瑞尔说,“是第二次。”

        “……第二次?”

        “是啊,我只来过两次物质界——包括这一次在内,”扎瑞尔说,“上一次已经是八千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人类城市,和现在很不一样,差别非常大。”

        八千多年前?那确实是很久远的事情。当时耐瑟瑞尔还压根没影子,能有“人类城市”的,似乎只有伊玛斯卡帝国了。

        “是啊,”扎瑞尔说,“我当时是被一位奇械师,”她瞥了琼恩一眼,“强行召唤到伊玛斯卡,在那里待过将近一年。我送给凛的那枚珍珠,就是在此期间得到的。”

        唔,能够把一位大魔鬼强行召唤到物质界,这位奇械师很强力啊。

        “当然,那是我所见过最强的凡人,”扎瑞尔不假思索地说,“不过有一点我也要申明:我当时并非大魔鬼——我成为大魔鬼,是在此之后的事情了。”

        “哦,”琼恩点点头表示明白,“后来呢?”

        后来?

        后来就是:在伊玛斯卡待了将近一年之后,扎瑞尔返回地狱,晋升为大魔鬼,登上阿弗纳斯领主的宝座,之后八千多年一直忙于在下层界和邪魔们做斗争,再也没有来过物质界。

        直到三百年前,在天堂山和地狱的大战中,扎瑞尔被拜尔所出卖丶囚禁,后来在友人的帮助下逃脱,流亡到物质界,结果又被提尔教会所封印。

        再然后的事情,琼恩就都知道了。

        “唔,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是很明白,”琼恩说,“你并不认识莎琳娜,对吧。”

        “是啊,”扎瑞尔说,“我确实不认识她。”

        “可是你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

        琼恩记得很清楚,当时莎琳娜拔出贯穿扎瑞尔胸口的黑色长剑后,魔姬从沉睡中苏醒,然后她问了一句:“克里斯多夫?”

        从这个细节来看,扎瑞尔并不认识莎琳娜,否则就无需确认其身份了,但从她当时的神情语气来看,似乎对此又早有预料,这是怎么回事呢?

        “哦,这个啊,”扎瑞尔说,“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其实就是在被封印之前,我做了一个预言。”

        “预言?”

        “嗯,预言,或者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应该叫做『魔姬的诅咒』吧。”

        提尔教会当时击败扎瑞尔后,出于某种考虑,并未将她摧毁,而是由大主教克里斯多夫亲自出手,用家传的火元素剑将她封印起来。

        特伽尔铸造的四元素剑都是灵器,在琼恩手中的风元素剑属性是“龙”,在歌曦雅手中的水元素剑属性是“巫师”,克里斯多夫家族所拥有的火元素剑,属性则是“邪魔”,能够融合邪魔作为器灵。

        当然,扎瑞尔这种大魔鬼,远非火元素剑所能驾驭,但用其作为封印道具还是很适合的。

        而扎瑞尔则在被封印之前的瞬间,聚集最后力量,对克里斯多夫下了一个诅咒。

        诅咒的内容,是克里斯多夫的血脉将会逐渐枯竭,直到消灭,而最后一代传人将会进入封灵塔,拔出火元素剑,并奉献己身之生命与灵魂,帮助扎瑞尔摆脱封印。

        作为魔姬,扎瑞尔在位阶上是近似神明的存在,她所作的预言或者说诅咒,在某种程度上即有“言出法随”的效果。

        封灵塔位于死魔法区,其中的机关守卫,以及封印法阵,都是出自巫妖长老之手,由其全权负责看管。

        但扎瑞尔的诅咒潜移默化地影响克里斯多夫的意识,让他对巫妖长老原本就存在的不信任感日渐加重,最终自己私绘了封灵塔的结构图,并挖掘了密道,其目的是为了保证有朝一日,万一巫妖长老失职或者背叛,依然还有其他途径可以进入封灵塔,继续封印邪魔。

        三百年后,莎琳娜在莎尔的指引下发现了先祖留下的封灵塔结构图,以及密道,最终利用它们成功解放了扎瑞尔——魔姬的预言完全应验了。

        然而这里有一个非常关键的细节。

        在预言里,作为克里斯多夫家族最后传人的莎琳娜,不仅仅负责拔出火元素剑,而且会向扎瑞尔奉献出她的生命与灵魂。

        事实的确如此发生,扎瑞尔吞噬了莎琳娜,成功地离开封灵塔。

        然而……

        莎琳娜背后的莎尔,难道就这样无动于衷丶袖手旁观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莎尔这么做,必定有其目的,而实现这个目的的关键,应该就在莎琳娜身上。

        琼恩慢慢思索着,渐渐从纷乱繁杂的线索中理出头绪来。

        “你有没有觉得,唔,身体有哪里不对劲?”他试探地问,“有没有甚么不太正常的地方。”

        “有啊,”扎瑞尔说,“有人利用莎琳娜,在我体内埋下了一颗『种子』——会玩这种伎俩的,我想除了莎尔,应该也没有别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