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证明

        秦绝珩的手段实施下来很快,她下定了决心要改变这段关系,曾经持续过一段时间的束手无策也就很快消失不见。

        赵绩理的脾气确实是野性难驯,但秦绝珩本身的性子也算得上任性妄为,自小受惯了家里的骄纵,对一件事其实也就并没有多少耐心。

        眼下秦绝珩就已经完全失去了继续同赵绩理周旋的心情。

        赵绩理的不可控制带给了她太多忧虑,而这种忧虑日积月累,最终化作了郁结于心的怨念。

        ——她不该这样对我的。秦绝珩近乎偏执地想着,她凭什么总这样对我?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按常理来说,秦绝珩决定走出这一步后赵绩理一定会反抗,但让秦绝珩自己也感到奇怪的一点是近乎一周过去,面对着种种条规时赵绩理居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尽管依旧冷漠又防备,却到底算得上听话。

        这样看来也并没有什么异常,或许她早就该端正态度,对赵绩理严加管教了。秦绝珩想着,心里却还是有一角落下了疑惑。

        她总觉得赵绩理在刻意冷落自己,尽管这种感觉由来已久,但最近仿佛更上了一层——赵绩理好像是连脾气都懒得和自己发了。

        但这对秦绝珩而言并不重要。

        赵绩理还在自己身边,并且不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自己,这无论如何看都好过从前。

        无论现如今的关系有多僵硬,秦绝珩也相信这只是暂时。

        到底曾经也算是个乖巧的孩子,总会长大,总会变得不再别扭。。

        江边入了夜很安静,一泓水把江湾两头隔开。

        秦绝珩选的房子并不大,但赵绩理的房间却是两层楼里视线最开阔的一间,从窗边能够看到大片对岸闪烁流动的灯火。

        赵绩理直直地坐在桌前,写完最后一个字后目光上下将纸面审视了一番,终于合上了习题册。

        桌上的书码得很整齐,她看了一圈沉默着思索片刻后,才将笔盖也合上。

        赵绩理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又因为向来心思多而密,两三年来的日记就有足足好几本,但最近她却把日记本都丢到了书柜的最角落,连同最近写了一半的那本也丢了进去。

        有什么好写的。赵绩理码好习题册,翘起椅子百无聊赖地看向了窗外的江景。

        从前日记本里一页二十行,有十行都要出现秦绝珩的名字,频率之高让她到如今连翻一翻都觉得心烦。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有余,赵绩理收好了明天要带的书,指尖敲着整洁干净的桌面。

        手机就放在可见的地方,屏幕映照出了一片明亮的台灯光芒。赵绩理扫了一眼毫无反应的屏幕,连玩游戏的心情也没有。

        秦绝珩最近给她换了张新的SIM 卡,连同手机号也一起换了。

        乔凛和赵绩理不在同一个学校,赵绩理又从来没有记过乔凛的号码,于是因为秦绝珩的这个举动,两个人已经一周没有了联系。

        想到这里,赵绩理心里就不可抑制地感到一股烦躁。她觉得这股烦躁并不是因为自己多么想乔凛,而只是对这种被牵制住的感觉很厌烦。

        想着,她推开了房门。

        赵绩理走到厨房边,拉开了冰箱去找牛奶喝,她随手拿出了一瓶后却并没有立刻将冰箱门关上,反而有些无聊地站在原地贪恋着冰箱里的冷气。

        赵绩理边小口吸着牛奶,边伸手在冰箱里翻翻捡捡,一会儿居然让她从一堆西蓝花后拎出了一把奇形怪状的蔬菜。

        怎么有这种东西,却一直没做着吃过?

        赵绩理用两根手指捻着那把蔬菜里的一小片叶子,将那一大把都提了起来,有些无聊地想着这东西该怎么吃。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盒牛奶也见了底。赵绩理正沉迷于百无聊赖的气氛,却忽然听见隐约的谈话声从客厅边的书房里传了出来。

        她捏着空牛奶盒从冰箱门后探头看了一眼,就见到秦绝珩推开书房门走了出来。

        一看到秦绝珩,赵绩理就皱着眉关上了冰箱门,看也不再多看她一眼就丢了空盒子开始往楼梯边走。

        秦绝珩也皱着眉盯着赵绩理,她低声交代了几句后立刻挂断了电话,喊住了赵绩理。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一个问题还不算,秦绝珩上下打量了一番赵绩理,继续问道:“怎么穿这么少?和你说很多遍了地上凉,为什么不穿鞋?”

        赵绩理回过头靠在栏杆边,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热,所以穿得少。要考试了,所以睡得晚。这个回答满意吗秦阿姨?现在我要去睡觉了,不要吵我行不行?”

        一天里总共说不上几句话,开口语气还挺冲。秦绝珩皱了皱眉:“别叫我秦阿姨。”

        “那该叫你什么?啊,对了。你是我的监护人,难不成你想让我叫你妈妈?”

        赵绩理的语调阴阳怪气,“监护人”三个字咬得很重,说出来的话也讽刺意味十足:“那还真有点恐怖又恶心。”

        秦绝珩没想到赵绩理难得乖了这么些天,一开口就能把人气死。

        她站在原地调整了会儿心态,半晌还是压不住火气:“要怎么叫还需要我教你吗?”

        这话一出,气氛很快再次僵硬了起来。

        两个人隔着一段楼梯沉默了片刻后,赵绩理面无表情地上楼进了房间,关门的声音仿佛是巨兽猛然合上的重重牙关,咬住了秦绝珩的心弦,让她感到烦乱又头疼。

        赵绩理关上了房间门,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有些烦乱。

        这也要管、那也要管,秦绝珩绝对不是不知道她最讨厌被人束缚,但居然还是一意孤行地想要牵制住她。

        与此同时,又对她表露出了在赵绩理看来近乎愚蠢的爱意。

        想到这里,赵绩理有些烦躁地仰面躺倒在了墙边的软沙发里。

        日记没有心情写,曾经最亲密的人也让她无时不刻感到失望,就连朋友也没有一个。

        少年人本来就心思敏感细腻,更何况是本来就心多一窍的赵绩理。她看着窗外江对岸繁华的人间灯火气,心里很快生出了近乎落寞的感觉。

        她安静地发了会儿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走到了书桌边。

        赵绩理伸手从一摞整齐的笔记本里拿起了第一本,从头翻到尾后没有什么发现,便又拿起了第二本,按住页边飞快从头翻到尾。

        这样翻了四本后,赵绩理终于找到了纸页里夹着的三两张小纸条。

        是了。赵绩理笑着拈起了其中一张,那上面用好看的小字写了一串号码。

        乔凛喜欢传纸条,这也是其中一张,倒是多亏了当时看完顺手夹进了这个笔记本里。

        赵绩理一时感到了自己也并不是孤立无援,心情难得地好了起来,指尖点划间将号码录入了手机。

        赵绩理感到拥有这个号码就像有了个证明,证明她并不是离不开秦绝珩,证明她并不是非秦绝珩不可。

        赵绩理看着通讯录里新添的那一串数字,并没有想要拨出的意思,而只是表情轻松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