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听到他们的安排,我心里有些泛起寒意,虽然这个可恶的流氓加骗子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是亲耳听到有人下了“格杀令”,我心里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突然我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小妍和南成宰始终在一起,如果说这群黑警下了对南成宰的“格杀令”,一旦动起手来,恐怕对小妍来说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我急忙伸手在蒋队的肩膀上拍了拍,他回过头,我马上朝他比划手指,在小白脸的驾驶位座椅侧面用手指急匆匆写下了“我老婆”三个字,虽然无法留下痕迹,但是一直在他面前比划,他应该看得懂我的意思。

        蒋队看清了我留下的字迹,皱着眉犹豫了一下说:“她是被挟持的还是被策反了?”

        我赶紧写“挟持”

        他点点头说:“那就不用怕,咱们这里虽然是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不过都是一个系统的,不会对你媳妇儿怎么样的,放心好了。”

        我还想继续和蒋队沟通,想他能尽量的保证我妻子的安全,可是我的衣领一下子被身边的小胡子给揪住了,他使劲把我往后一拉,把我重新拉回到后座上面。

        “怎么没给他上铐子?”他伸手掐在我脖子上,探头问我另一边的小孟。

        “杨大庆是自己人,你别老为难他!”没等小孟回答,蒋队有些不耐烦地数落小胡子。

        对于这个蒋队,我心中十分困惑,我完全猜不透他的立场。

        南成宰曾经提到过一个叫蒋老四的人,小胡子也提到了四爷,而这个蒋队,一直被人称呼为三爷,这两个人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有联系,而且别人都叫那个人四爷,只有他一直称呼其为老四,看来,这个蒋队,一定是南成宰口中那个蒋老四的哥哥!

        他对我一直都很友善,并没有为难我,但是如果他确实和那个叫蒋老四的人是兄弟,那么他应该对我十分戒备才对,之前在山坡上面遇到金老头时候,老人曾经提到过,这边的人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不想被外面的人发觉,尤其是像我这种吃公家饭的,应该是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才对呀,现在他居然声称我是他们的自己人,难道是憋着什么坏心思,在故意想我放松警惕?

        车子很快继续行驶起来,朝着我们之前来的方向开,不过我对路边的景象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毕竟当时我是被双手反剪着,扔在车座的后面一路被拉过来的。

        小胡子果然没有继续为难我,不过他好像明显对我有很强的戒备心,感觉他对蒋队的安排有一些不满,只是没有发作出来而已。

        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几个人继续聊着天,不过没再提到小妍,差不多在山路上走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终于把车子开进了一个极为普通的北方小镇中。

        看到街边的路牌,我知道现在已经到了长兴县里,车子直接开到了一个三层小楼前的小停车场里,停车场外面的保安亭外面挂着一个蓝白相间的牌子,正中画着个类似警徽一样的蓝盾,不过图案却和警徽完全不同,是实心的蓝色,下面写着:长兴镇县森林保卫办公室。

        他们没把我带回到县公安局,却来到了这样一个看起来不是那么显眼的地方。

        我摸不清头脑,只好跟着几个人下了车,走进楼门,直接上到了三楼,这三楼上只有在楼梯两边各一个房门,一个上面写着会议室,一个写着队长办公室。

        进了写着办公室那个房间,里面豁然开朗起来。

        从外面甚至完全无法想到这里面的奢华程度。

        这是一个几乎全实木包围的大办公室,差不多有四十平米,实木墙面,实木地板,足有三米长的实木大班台和真皮座椅,前面是雕着精美纹样的红木茶几和红木组合沙发,红木的古董架上面摆满各种瓷器玉器和一些稀奇古怪看起来就很名贵的摆件。

        可惜受到房子外墙的影响,这房间的窗子不大,采光看起来不是很好,我们上午从金山屯折腾了一路来到这边,已经快下午两点多了,虽然外面阳光很充足,不过整个办公室里面还是有些阴暗。

        蒋队进了房间就往宽敞气派的大班台后面的真皮老板椅上面一屁股坐上去,从大班台抽屉里摸出一盒香烟,打开包装,抽出一支点燃,房间里立刻烟雾缭绕起来。

        我被小胡子和小孟两个一左一右地夹着,有些迷茫地坐在大班台对面的红木沙发上。

        “怎么还没送过来?饿了哦!”蒋队也不理我,问小孟。

        小孟看了看手机说:“在路上了,他家今天中午有客人,说鸡不够了,我让他换了个别的。”

        “本来想先领你去咱们县医院处理一下的……”蒋队抽了一口烟,用两根手指夹着烟,朝我比划着说:“不过时间有些紧,刚才在金山屯时候小孟说你伤口恢复的还可以,要不等明天把事情处理完了再让小孟送你去江届洲的医院吧,那边的医院条件好一些。”

        我疑惑的看着蒋队,想知道他的下一步安排。

        小孟在我面前推过来一叠白纸,又递给我一支笔,我知道,他们还是有事要问我。

        “杨大庆,刚才在金山屯有些问题我们还没了解清楚哈,你也别有压力,实话实说就行,不管怎么说,毕竟咱们都是一个系统的,也算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就算有什么,咱们这边也一定会帮你处理好的。”蒋队一边抽着烟,一边慢吞吞地给我做思想工作。

        我点点头,表示配合。

        蒋队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问:“南成宰挟持了你们这么多天,他有没有提到过朝鲜的金政勋将军?”

        我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很肯定地摇摇头。

        “那有没有提到过江届洲的某个人呢?”他继续问。

        我立刻明白了此次谈话的重点。

        我希望他能明白南成宰对他们的危险性,但又不希望他们对我有什么忌惮,毕竟我现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而且这里又是人家的地头,不得不留点心眼。

        我装作仔细回忆的样子,眯起眼睛,好一会才用力摇摇头。

        “他不是和你们说过他在那边杀人的事吗?你们没问他为什么杀人吗?”蒋队追问。

        我点点头,在纸上写:他说他受了诬陷,军管局的人来抓他,他反抗杀人。

        “诬陷?”蒋队的脸上流露出一幅不屑一顾的表情,从大班台下的抽屉里抽出一个黄色的文件袋往台子上一扔,看上去里面塞了厚厚的一叠文件。

        小孟立刻起身把那袋子抓起来,转身递给我。

        我狐疑着,打开袋子,从里面抽出厚厚一叠A4纸大小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是各种角度的尸体照片,极度血腥,看得出是用专业的相机拍摄的命案现场勘查照片。

        我的工作性质不可避免的见识过类似的场景,但是我毕竟只是个户籍警,我的脆弱的承受力使我极度排斥这种画面,每次不小心看到都会让我感觉像是后脊背扎满了刺一样难受。

        “看到那个小姑娘了吗?”蒋队面色平淡地问我。

        我点点头,有些触目惊心,那是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女孩的尸体,全身赤裸,浑身血污。

        “那是他的养女,他那天喝多了酒,强奸并杀死了自己的养女,又失手杀死了来阻止他行凶的亲生母亲,军管局的人来抓他,他反抗又枪杀了两名人民军军官,铁证在这里,你还相信他是被诬陷的吗?”蒋队咬着后槽牙,瞪着我的眼睛问我。

        我从鼻子里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一个是身穿警服的人民警察,一个是玷污了我妻子的畜生,我当然选择相信我的警察同事!

        在金山屯我已经表过决心了,不过我还是又一次在纸上非常庄重的写道:我请求参加抓捕行动!!!

        我连写了三个大大的叹号。

        “你想参加行动不是为了个人原因吧?”蒋队脸上的笑容有些怪。

        我使劲地摇头。

        “行,那你就跟着刚子他们一队吧……”说着他朝小胡子使了个眼神,又看着我问:“不过丑话说前面,如果发现了你老婆已经被那个南成宰策反,成了他的帮凶,你可不能护着她,你要站好立场,懂吗?”

        我迟疑了几秒,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正说着,小孟接起个电话,讲了两句,朝蒋队伸手朝门口比划了一下说:“送餐的到了。”

        送来的餐食并不算丰盛,不过和我在沈阳时候点的外卖有明显的区别,这些饭菜并不是用那些一次性餐盒送来的,而是都散装在几个塑料袋里,只是除了样子看起来有些让人觉得不卫生,不过从袋子里飘散出来的香味却着实让人忍不住口水横流起来。

        尽管我是个没法张开嘴巴的人,不过这么多天的境遇真的已经让我对美食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渴望。

        小孟变戏法一样从茶几下面摸出几个同样款式的不锈钢保温饭盒,把塑料袋里面的饭菜小心的装进里面,都在茶几上摆放整齐了,蒋队才从大班台后面踱着方步凑到茶几前,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超大家一挥手,装模作样地招呼了一声:“大家开动吧!”

        有了领导的指示,小孟和小胡子才笑呵呵地抄起筷子,像是几个星期没吃过饭一样狼吞虎咽起来。

        饭菜的样式不多,不过份量蛮足的,看起来比我们在沈阳时候点的外卖分量多了能有一倍左右,有四个样式,香酥小黄鱼、排骨炖豆角还有溜肉段和炒茄子,都是我平时喜欢吃的,实在有些按捺不住我愤怒咆哮的肠胃,我夹了小小一块烧茄子,把自己脸上的纱布小心地揭开,试着往嘴巴里送了进去,一股油炸的浓香立刻在我混乱不堪的口腔里弥散开来。

        我的舌头只剩半截,并且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被烧茄子的温度一刺激,强烈的痛感也立刻随着烧茄子的浓香一起冲向我的中枢神经,让我忍不住表情扭曲起来,仰起头,把筷子摔到茶几上,双手捂着脸,痛苦的哼哼起来。

        蒋队一边往嘴里塞了块溜肉段,一边满脸不屑地看着我,一边朝自己的腰间比划着并带着嘲笑的口吻说:“这点伤算个屁呀,我当武警时候出任务抓运毒的,被捅了四刀,血流的像是尿裤子,硬是坚持自己跑了十几里的山路回到镇里才倒下。”

        说着,他真的把自己的上衣下摆往上一翻,连着里面的衬衫也拽了上去,露出自己的肚皮,他的身子一侧,果然在他的腰后部看到有几条让人触目惊心的长长的伤疤,像是扭曲的深色蜈蚣一样缠绕在他的腰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