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香帏,片片飞花满春楼,轻调筝弦,声声莺语悦君郎。
迎春楼花魁小院内,吕思思轻抹淡妆,薄施脂粉,一头乌髻斜坠似飞瀑流云,她低吟浅唱,一对含情妙目如烟笼飞波,她身上轻纱,薄如蝉翼,一方花红抹胸,内中鼓鼓然涨显欲出,两团傲人巨物,更是随着抚琴弄乐而颤颤巍巍,在抖动,在起伏,如拨琴弹音扣人心弦,让人见之,不禁为之勾魂摄魄。
对面李弘泰以手击节摇头晃脑,双眼微眯神情熏然,身后一名文士装扮的男子时不时低头俯身,在他耳边轻声汇报着什么,门口不远处,两位劲装武士分立两侧,腰挺身直,神色戒备,竟是对这靡靡之音丝毫不为所动。
一曲终罢,李弘泰拍手赞道:“妙,妙,不愧为这凉州首屈一指的花魁,你们宋国的男人不行,这些个女儿家的手段雅兴,老夫倒是极为佩服的。”
对面吕思思撤琴起身,摆动水蛇般的柳腰,晃着肥臀款款回到座位,她抿嘴浅笑,眉眼开春,妩媚道:“大人真会说笑,奴家这些个娱人的雕虫小技,怎能与在沙场上杀人的健儿们相比,再说大宋与夏国向来邦友,面对金国的侵犯,亦是情同兄弟,大人又何必长他人之气灭自己威风呢?”
李弘泰心中一沉,暗道这些人果然没一个好相与的,看着对面这女人搔首弄姿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颇觉腻味,他如今有了王祖英,这种姿色的女子哪里还入得了眼,“你我既然各有所需,咱们也不必绕圈子了,不如将话说明免得误会。”
……
次日下午,迎春楼,地底密室。
顾卓婷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看着身旁的阮成博神思恍惚,不由得停下手中动作,担忧道:“阮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阮成博看着眼前这张绝丽中透着几分纯真青涩的俏脸,想到她以后的命运,指不定会被那狗官折磨成什么样子,顿时一股无名之火腾燃而起,一边巴不得立时将她摁在床边粗暴地夺了她的处子之身,一边又恨不得抛开一切豁出性命也要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心中纠缠着,矛盾着,逼着他好似要发疯。
“没事,我只是在想咱们待会儿出城的对策。”阮成博暗舒口气,压下心中那股宣泄欲出的冲动。
一切收拾妥当,阮成博拿了行李,顾卓婷抱了孩子,两人并未回来时的那条石阶,反而走了当初吕思思进的那扇石门,一路往前走了几丈,又见一道石门,门后又是一间石室,里面竟是空空荡荡,只有石墙上几盏壁灯闪烁,眼见四周无路可出,顾卓婷却丝毫不慌,她自打下了密室虽从未离开,但时常见阮成博与那杨氏妇人由此路进出,想来是另有机关,果然,就听阮成博在一旁开口道:“此处虽空无一物,却是极为凶险,墙上那八盏烛灯各有机关,以先天八卦之位暗合奇门遁甲,当中只有两盏才是活门,一旦弄错,便会触发陷阱难逃死命。”他走到其中一盏烛灯下,招过顾卓婷,指着烛台基座上的雕纹道:“你看好了,这上面刻有飞鸟的便是干位,从右开始数,依次便是坎六、艮七、震四,对应开、休、生、伤四门,这八门八位,只有坎六的休门和巽五的杜门才是打开石门的正确机关,你以后千万不要弄错了。”
顾卓婷站在一旁听得迷糊,她只道此次一去不会再回,不明白阮成博为何还要告诉她这些,什么奇门八卦她又不懂,正自奇怪,忽听他的嘱咐,顿时无措,呆立无言,“我、我……”
阮成博见她面有惶急之色,温言笑道:“你若不懂这些也无妨,来,我指给你看。”他说着扶她走到那两盏烛灯下,又分别指出那雕纹样式,一一让她记住,方才作罢。
“这一盏杜门开的便是去外面的石门。”阮成博举手握住烛台轻轻一转,只听“叭嗒”一声,就见左近一块石壁缓缓退开,露出一条通道来。
两人在地底下又走了几丈,拐过几个弯,再出来已是到了另一座宅院之中,上面早已有人等候,一切也已安排妥当。
阮成博从顾卓婷手中抱过孩子,道:“咱们分开走,我先带孩子出城,你让杨大嫂准备一下,待会儿再坐马车出城。”
顾卓婷嗯了一声,她本就没甚主意,此时更是甘愿一切听他安排。
阮成博走了,那杨家嫂子领着顾卓婷出门,又一路将她带到另一间屋中,这才开口道:“这里便是杨家,也是我夫妇居住的地方,咱们先坐等一阵,等我那老伴探得消息确认阮公子他们无事后再走不迟。”
顾卓婷依言坐了,只不足盏茶的工夫,便见有一人急匆匆地跑将进来。
“不好啦,老婆子,不好啦,出事儿啦。”那人一边跑,一边压着声音急嚷。
屋中两人听得喊话,都腾地跳立起来,一个虽惊却无意外之色,一个惶惶然已面白无色。
“老头子,怎么啦,慌里慌张的,难不成阮公子也出不得城?”杨家妇人迎上前,背对顾卓婷向那男子使了使眼色。
男人心中有数,佯作急切道:“出了大事啦,要是单单出不去还好,现在阮公子他们都被抓起来啦,唉,这可怎么办哟!”
身后顾卓婷听得此话,如遭晴天霹雳,两腿一软,只觉天旋地转,几欲晕倒。
“顾姑娘,你没事吧?”妇人虽背着身,眼睛却尖,赶忙一把扶住委顿瘫软的顾卓婷。
顾卓婷一时心焦如焚,只觉眼中发酸嗓子里一阵干涩,沙哑着急道:“嫂子,怎么办,怎么办啊?”接着便再也忍不住,抱住妇人“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哼!好一个不孝子孙,爹娘死了不去想着报仇,还有闲工夫谈情说爱,没出息的东西!”
正当那妇人抱着顾卓婷想要安慰之际,房门外陡然传来几声喝骂,妇人一时愣神,惊愕道:“谁?是谁?”
“谁?出来!”男人亦是大喝一声,跨前护住身后两名女子,他警惕四顾,随后便见一个女人从房门外施施然踱步而入。
这女人相貌普通,四十来岁的年纪,束着头发倒像是个道姑,但身上衣着却又是寻常女子所穿之物,只是袖口处收紧的护腕,显示出她江湖武人的身份。
“怎么,是你们的婊子头不讲信用,还是说我不够格,非得让李大人亲自来?”女人抬眼斜睨,神情傲慢,盛气凌人。
那夫妇俩相视一望,对来者身份已是心中了然,只是听她说出这一番话来,不由心中恼怒,都不约而同转头看向顾卓婷。
顾卓婷先前听了此人的喝骂,早已心中凄然又羞愧难当,加之本就心有悲伤,此时竟有些痴呆呆恍惚无神,怅怅然犹如失了魂一般。
两人见她如此不堪,虽心中轻视,倒也放心不少,本想着李弘泰得了这顾小娘子,日后必定受宠,趁着现在双方还有些情分,若是将来经营得当,少不得又是一大助力,如今却见这女人说话这般直白,成心坏事,当下便大声喝问道:“阁下这是何意,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女人嗤笑一声,神色玩味道:“误会?误会可大啦!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们大人抓了那位姓阮的,这不是栽赃陷害么,那姓阮的与你们串通一气,要坑卖了这姓顾的傻丫头,我们大人说了,他可不想当这冤大头。”
那夫妇俩俱都一愣,皆是相顾愕然,不明白这女人为何要将事情挑明了,难道就不怕坏了自家主子的好事?
“你什么意思?阁下究竟是谁?”两人顿起疑心,只怕来者并非其人。
女人负手傲然道:“我是谁凭你们还不配知道。”她自顾前行,全然不把这二人放在眼里,待走到两人身边,就要错肩而过之时,这才随手抛出一方令牌,丢给那男子道:“你们当家吕思思的东西,想必不用怀疑吧?”
那男子下意识伸手去接,突见眼前一花,尚未反应过来,便感胸口一沉,一股巨力轰然袭来,顿时心如重锤,眼前一黑,整个人已是软倒下去。
女人一击得手,毫不停滞,反手又一掌拍向身旁妇人。
那妇人虽惊于突如其来的变故,但她毕竟是刀口上过活的人,立时醒悟过来,身子一仰就欲纵身逃去。
她的反应不可谓不迅捷,但女人的出掌更快,只见那妇人双足刚一离地,便“啊”地一声惨叫,跌出丈许开外撞翻一地案几桌椅,这才滚落下来。
“摧心掌?你……你是青城派那……那叛逆?”妇人不得立时毙命,倒在地上兀自震惊不已。
女人蹲下身,探了探倒在脚下男子的鼻息,确认已死,这才慢慢踱到妇人身边,开口道:“算你还有点见识,怎么,是不是很奇怪?”
妇人挣扎着坐起身,气喘道:“为……为什么?”她此时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女魔头既然投奔了李弘泰,双方既然有约,她为何还是这般行事无矩、嗜杀无状?
女人居高临下,神色鄙夷道:“你们只知道大人在搜捕顾氏儿女,却不知其目的,更是忘了他的初衷,这吕思思事都还未查明就自以为是,你说,她是不是被干糊涂了?”
妇人经她点醒,不由心头大震,满脸不可思议,“难道她……”话未说完,已是“噗”地一声,急得喷出一口淤血来,她一时软倒在地喘息不止,竟是再也没了力气说话。
女人点头道:“不错,她还没有死,不但没死,如今还成了李府的夫人,所以,要是你们的事成了,这让那位情何以堪,你说她还有脸再活着吗?”
“所以,不如卖她个好,偷偷把人劫了另外安置,将来相认也好留个余地?唉,可惜了!”妇人终于想得通透,虽死了个明白,但也留下了一丝遗憾,是为自己任务的失败而遗憾?
亦或为那位坚贞高傲最后屈服于人的侠女而遗憾?
这倒是不得而知了。
女人很是谨慎,再次确认了夫妇俩的死亡,这才回到顾卓婷身前。
此时顾卓婷早已吓得呆若木鸡浑身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虽在当场,但眼前所见,耳中所听,仿佛是那镜中花水中月一般,是那么的虚幻,那么的不真实,迷迷糊糊中哪里还会分辨。
女人见她如此不济,莫名来气,抬手就扇了一耳光。
“啪!”一声脆响,终于将顾卓婷打回了魂。
“没用的东西,你爹娘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女人恶言相骂,嫌弃的啐了口唾沫。
顾卓婷捂脸瞪眼,死死咬住嘴唇,哭也不是,发作亦是不敢,当真是楚楚可怜,委屈万分。
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挨打,更别论被抽耳光,当然,被阮成博那般打的不算,如今被人这般肆意打骂羞辱,一时气意难平,自觉又难不得对方,当下便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女人哼了声,淡淡道:“是不是觉得很委屈?是不是自以为不懂武功什么仇也报不了?”
顾卓婷见她目光凌厉,仿佛自己所有的心事都要被她一一看穿,羞愧地赶紧低头再也不敢对视。
女人摇了摇头,叹声道:“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还有什么不敢做,还有什么可以在意的呢,你既然有这等姿色,那便是你的本钱,一样可以用它来报仇,施美人计也好,用它招徕面首做事也罢,总好过现在这般自弃自怜,用什么所谓爱情来逃避,来自欺欺人的好。”
顾卓婷浑身一震如遭雷击,自己埋在心底的那些不堪念头,如今全被眼前这个女人翻了出来,当下再难掩藏,蹲下身呜呜地哭泣起来。
她虽胆小懦弱,却并非蠢笨,当初住在密室的这段时间,她早就怀疑吕思思身份,只是她不愿去想,不想打破这份美好,她把所有遐想全放在阮成博身上,以期望能够用情爱的欢娱来麻痹那残酷的现实,如今梦醒了,心更痛了。
“是啊,除了报仇,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既然那狗官要抓我,想辱我,那给他又能怎么样呢,到时候即便杀不了他,咬掉那根东西让他断子绝孙也算是报仇了。”顾卓婷抱膝埋首,一边啜泣一边胡乱思量。
“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还不快起来。”女人一边严厉训斥,一边伸手去拉,“快起来,还想不想出城啦?还要不要你那弟弟啦?”
顾卓婷听罢,顿时止住了哭声,站起身来疑惑地看着那女子,一时也分不清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坐下,把脸擦干净了。”女人吩咐完也不分说,从怀中取出一包零碎东西,开始在顾卓婷脸上捣鼓起来,她一会儿点膏涂抹,一会儿扑粉化妆,擦擦画画,忙碌不停。
顾卓婷任她摆布,只听那女人道:“你那弟弟不知被姓阮的藏到了哪里,我待会儿先将你送出城,回头再来找。”
“前辈,您先前说是阮大哥他们……他们……阮大哥不是这样的人。”顾卓婷难以相信自己的情郎是坏人,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分辩。
“蠢货!”女人恨不得再给她一巴掌,气道:“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你……我……”顾卓婷一时无措,顿时哑口无言。
女人又道:“你再笨也该看出吕思思这帮人不比寻常,她们和那姓阮的,都是宋国的细作间谍,这次就是要把你卖了从中谋利,你这蠢丫头不但帮人数钱,还把他们当恩人,真是愚不可及。”她见顾卓婷依旧摇头不言,兀自不信,便又道:“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李弘泰那边的人,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了吧。”
顾卓婷听她自己说是与仇人一伙,惊得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女人眼疾手快,按下她肩膀,道:“真要说起来,咱家大人可算不得仇人,他也不过是奉命办差而已,正因为怕你误会,这才派我来救你。”
顾卓婷怔怔无语,这种公事她哪里得知,只道父亲是个好官,但那位大人似乎也无错,一时心绪纷杂再难理得清了。
“行了,咱们先离开这儿再说。”两人说话间,女人已忙完了手上的活计。
此时再看顾卓婷,额宽颧突,眉高眼细,那张绝丽俏容已然不见,而是改头换面,好似换了一个人,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妇人。
“行了,咱们先离开这儿再说。”两人说话间,女人已忙完了手上的活计。
两人尚未出门,又进来一个男人。
这人看了两人一眼,试探着开口道:“吕思思的人?”见对方点头,这才掏出一块令牌递将过去,问道:“人呢?”
女人接过令牌,交给身后顾卓婷,笑容玩味,问道:“李弘泰的人?”
来人点头,“正是,快把人带出来,我好赶着交差。”
女人笑着让开身,示意男人进屋。
屋中,两具尸体分陈地上。
女人盯住男人后颈,以手作刀,猛然斩下。
……
北城,在一片破旧低矮的房屋之间,在一条肮脏发臭的陋巷当中,顾卓婷忍着恶心掩着鼻跟在女人身后,她在这凉州城住了六年,还是第一次知道城中居然还有这么一处穷苦之所,想到自己如今孤苦无依,也不知要如何过活,不免又心中悲切,暗自嗟叹:“难不成将来也只能在这样的地方苟且偷活?”
正当顾卓婷为自己的将来凄凉哀伤之际,忽有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阿弥陀佛,烦请这位施主将人留下。”
对面,一个和尚低头合什站立当中,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顾卓婷抬眼看去,只见那和尚瘦骨嶙峋,面青目赤形如枯槁,直如鬼魅一般,不由脖颈发凉浑身一颤,下意识缩向女人身后。
来人正是如空,顾卓婷不识,女人却是认得。
她终于收起脸上的懒散,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两人虽同为李弘泰做事,但如空却不识这女人,见她神色有异,淡然问道:“女施主认得我?”他下山行脚后至行恶作孽,便一直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俗世间甚少有人相识,此时见这妇人显然认得自己,不免心中奇怪。
女人抱拳肃然道:“大师月前在衙门大展神威,令我等都是佩服不已,在下自不会忘记。”
如空见她不愿实说,也不以为意,点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是如何找到的她,只要你现在把她留下,我可以放你离去。”
女人有些犹豫,若两人动手,自己显然不敌,心中盘算是否要抬出李弘泰来,可最终还是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对身后顾卓婷轻声道:“你待会儿趁我们动手赶紧逃,逃不出去就给我找个地方躲着。”
……
傍晚时分,正是日落归家之时,本该渐渐安静下来的凉州城,此刻仿佛回到了那个动荡不安的夜晚,街上,一队队兵卒横行乱突,呼喝不止,家家紧闭的房门被强行拍开,三三两两的衙役夺门而入,穿屋过堂翻箱倒柜,一时间,女人惊叫,小儿啼哭,人声鼎沸,鸡犬不宁。
城墙不远处,一间废弃的小破屋里,残垣断壁后,顾卓婷缩在一角,听着越来越近的兵士呼喝之声,一时间心急如焚,几欲失声痛哭,正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就见对面房门突然打开,探出一个人来,那人瞥了眼四周,招手轻唤道:“小娘子,快上这边来,啧,来呀,快来呀。”
顾卓婷见那个只探出一颗脑袋的男人,眼小鼻阔,眉疏发稀,容貌甚是不堪,当下心有顾忌不禁往后缩了缩身子,那男人见她害怕,不由一怔苦笑摇头,正欲关门,就见那小娘子忽地站立起来,往自己这边踉跄着跑将过来。
顾卓婷刚跨进屋门,就觉一阵阵恶臭扑鼻而来,仿佛这北城所有的臭味都是从这屋中散发出来的一般,直熏得她头晕作呕,恨不得转身立逃。
男人神色讪讪,解释道:“刚收了几担粪水在前院,还得明早才能运出城,你要是不嫌臭,那就委屈一下吧。”
顾卓婷压下肚中的翻腾,屈身道谢,这才发现眼前的男人脊突背弯,不但相貌丑陋,还是个驼背之人。
顾卓婷不敢再看,目光游移,只见屋中陈设简陋,破桌破床,还有几张破旧矮凳,墙角并排放着两只箱子,除去此些便再无别物,顾卓婷心中忧愁,暗叹自己到时又该如何躲藏。
两人一时沉默,也就片刻的工夫,耳中就传来阵阵嘈杂的脚步声。
“糟糕,怎么往这边来啦,难道连我这儿也要来搜?”男人一时惊慌,猛地拍了把大腿,急的如无头苍蝇般乱转起来,“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他转了几圈忽地顿住,不由分说拉起顾卓婷就跑。
前门小院,一座草棚之中,一头黑驴见了主人过来开始昂昂叫唤,旁边,一辆板车停放于前,几只半人高的木桶并排置放其上,墙根角落处,一堆杂物散落地上,另有几只木桶堆放其间,驼子跑过去,抱下上面一只木桶,一边将底下靠里的木桶打开了,一边招呼顾卓婷道:“小娘子,快,快钻进去。”
顾卓婷只闻得一阵粪便的恶臭,掩鼻转首之际,眼角余光便扫到那桶壁上一片片沉积结块的青黄污物,哪里还敢钻进去。
男人见她此时还在扭扭捏捏,急得直跺脚,“这般光景,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
顾卓婷凛然一震,想起那女子的话,当下心中一横,咬了咬银牙,抬脚便跨了进去。
“砰、砰、砰”门外已传来砸门的声音。
“周大哥,这家不用敲门,只管进去就是。”随着外边话音刚落,只听“哐当”一声,院门已被一脚踹开,随后,六、七名兵士鱼贯而入,末了一位头目模样的军爷这才跨门进来,在其身后,另有一名衙役点头哈腰,笑脸相陪。
那头目停下身,游目环视了一圈,这才看向呆呆怔在院中的驼子,抽手在鼻前扇了扇,皱眉道:“吴老弟,你说的就是此人?”
姓吴的衙役连连点头,脸上全是谄媚之色,讨好道:“不错不错,就是他,周大哥,待会儿好戏上演,您老就瞧好了吧。”
众军士听了他的话,都哈哈大笑起来,个个脸上露出一副好奇和古怪,俱都催声道:“还等什么,让这位吕相公快快上场吧。”
那驼子此时似乎惊醒过来,眼见姓吴的衙役走将过来,一时竟哆嗦着连连后退,口中不住喃喃求饶,“不要,不要这样,求你们,求你们不要这样。”
“吕相公,把你夫人请过来吧,难得军爷们有这兴致,你就让大伙儿开开眼,如何?”吴姓衙役话里虽是相请,面上却是嘲弄和威胁。
驼子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磕头哀求道:“吴差爷,是小的该死,没能孝敬你,可小的真没钱啊,你就饶了我,饶了我吧,我给你磕头了啊。”
“去你娘的,不知死活。”姓吴的一脚踹翻驼子,骂骂咧咧道,“下贱胚子,给你脸了不是,还真把自个儿当人啦?是不是非得让我牵过来你才肯做?”
那驼子伏在地上,抱着姓吴的一只脚,只顾求饶,“不要,不要,求你,不要。”
“又不是第一次你怕什么,再说当初不也是你自愿的?还偷摸的干来着,我说的对不对?”吴姓衙役一脸耻笑,弯腰凑身道,“要不让老哥我帮帮你,在你背后给你助助威?”他说着转身朝身后军士拱手道,“有哪位老哥帮帮忙,把这位吕相公的夫人给牵过来?”
在众人一阵哄笑声中,有人走将出来,那人搓手嬉笑道:“老子长这么大,听过婆娘与狗奸,却从没见过干驴的,今天倒要好好瞧瞧。”他走到草棚前,将那只畜牲牵了出来。
黑驴打着响鼻,“昂、昂”的叫得欢快,被牵到驼子跟前。
驼子脸上划过刹那的恍惚,他也曾想娶妻生子,无奈没有哪个姑娘愿意跟他,他认命,只怪自己身有残疾人又长得丑,可他毕竟也是男人,夜深人静之时,一样想要女人,狠狠心拿出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银子,本想去尝尝那所谓的销魂蚀骨的滋味,迎春楼自是不敢去想,垂柳巷总能去得,只是没料到,最后连那些个低贱的暗娼窑子都来嫌弃自己,他血气方刚,阳沸精溢,末了一时头脑发浑,做了可耻之事,及至后来有人撞见,终被一世耻笑。
驼子神思游离间,双拳已不自主紧紧握住,往事种种不堪悉数浮于眼前,让他心中发苦的同时只觉活着再无意义,面对咄咄逼人的衙役,驼子红了双眼不再害怕,他一下从地上纵起身来,猛地扑向身前的吴姓衙役,“你让我死,我也不让你好活,我掐死你,掐死你。”
那衙役不曾防备,冷不丁被他这一扑,瞬间就栽倒在地,他脖子被掐着,又见面前一双狠戾凶光的红眼,心中一慌,顿时乱了方寸,连刀都忘了拔,只顾拼命挣扎。
一旁牵驴的军士眼见他脸色发紫就要翻起白眼,不由鄙夷道:“没用的东西,凭你这种货色,也敢来和咱们神步营套近乎?”他嘴上骂着,但还是一脚踢开了驼子替他解了围。
那吴姓衙役挣扎着爬起来,跪趴在地上呼呼喘气,一时间竟是无法开口说话。
驼子被那军士踢了一脚直摔滚出去,只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时疼痛难忍,再也爬不起来。
“你这腌臜的东西,竟敢对我动手?今天不宰了你,老子就不姓吴。”那衙役终于缓过劲,抽出刀来,气急败坏道。
“住手。”那头目眼见要弄出人命来,虽自忖能蒙混过关,但终究不想惹出什么麻烦,于是摆手作罢道:“算啦,吴老弟,我看这戏也没什么好看,又没甚婆娘,都是男人,看了只会膈应,别忘了咱们还有任务在身。”他说着点出两名兵士,吩咐道:“进去看看,给我查仔细点。”
那俩兵卒领命进去,里面一眼就能看透,哪里藏得了人,两人各踢翻墙角的一只箱子,算是完成了任务出来复命。
“走。”那头目似乎也觉得这里搜不出什么人来,当先回身走出门去,其余兵士亦都跟上出门而去,那吴姓衙役恨恨地瞪了眼地上的驼子,阴沉着脸道:“等老子回来再找你算账。”他留下一句狠话,这才悻悻然追了出去。
再说顾卓婷藏在粪桶里,闻着鼻尖的屎尿恶臭,忍着干呕大气都不敢出,外面的动静虽听得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甚了了,此时听得脚步远去,料想官兵已经离开,可等了一阵也不见那驼子来放自己出去,外面又安静的异常,一时不由着慌起来。
“咚、砰”堆叠的木桶在摇晃中掉落下来,在其中翻滚的一只里,顾卓婷终于爬将出来,看着躺在近前不省人事的驼子,她再也顾不得满身斑驳的污渍,赶紧过去查看起来。
驼子并不大碍,很快就苏醒过来,到底是为了帮自己才会落得如此,顾卓婷不由收起心中的扭捏,扶起丑陋的驼子,将她搀到屋中床上。
“吕……吕大哥,你没事吧?”顾卓婷先前听人称他吕相公,只道驼子姓吕。
驼子听了她这一声叫唤,刚缓和下去的脸色瞬间就绷了起来,他猛地从床上拗起身,一把揪住顾卓婷衣襟,又气又急,怒目吼道:“你也来取笑我,连你也来取笑我,好啊,你们不就是笑我……笑我没碰过女人吗?那我今天就碰一个给你看看。”他一把拉过顾卓婷,将她推翻到床上,随后一扭身便扑了上去。
“啊!你干什么。”顾卓婷被他压在底下,鼻中尽是那股奇特的臭味,正要挣扎起身,就觉胸前猛地一紧,自己的一只乳房已被他紧紧攥住,“不要……快放手,求你……快放手……不要……不行啊……呜呜……”顾卓婷一时又羞又急,又疼又怕,忍不住呜呜哭泣起来。
驼子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中怜悯,那股子凶性顷刻间便散了,他失贞不假,不曾碰过女人亦是真,此刻手中握着这么一团柔软,当真是从来未有过的体验,虽然当中尚隔着衣物,但那种感觉依旧让他舒服无比,一腔躁动,瞬时坠入其中,“小娘子,给我吧,求求你,给我一次吧。”他两手乱摸,抓着两只奶子又揉又捏,他呼吸渐促,性起之下,又伸入顾卓婷裙底乱抚。
“嗯呜……不要……”顾卓婷身子忽地一颤,立时夹紧了双腿开始激烈挣扎,她柳腰乱扭,躲避着底下那只作恶的大手。
驼子喘着粗气,一手抓奶,一手扣阴,体会着那种丰软润手的感触,此时他下体早已暴涨如柱,恨不得立时找个肉洞来插,赶忙趁出一只手去扯顾卓婷裤子。
眼见自己即刻便要失节于人,顾卓婷总算鼓足了力气,抬腿向上,狠狠一顶。
“嘶……”那驼子顿时弓起身,本来就驼的背变得更驼了。
他捂着下体,翻倒下来,蹲在地上,哭了。
“我为什么命这么苦啊……为什么没有女人和我好……驼背怎么啦……长得丑我又有什么错……我能挑能扛……哪里不好了啊……为什么啊……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驼子哭哭啼啼,一边哭一边叫屈喊冤,神情当真是哀痛悲切。
顾卓婷本欲夺路而逃,但见他如此痛哭模样,又听他说的这般凄惨,心中已是大为可怜,想到白日里那女子对自己所说的话,连同此时此刻自身处境,不由心中黯然,“哎,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倒不如就躲在这儿等那位前辈,只是……这里毕竟是他家,人家先前已是舍命相救,这份恩情我就算以身相许那也是应当,更何况如前辈所言,为报仇计,又有什么不可以做的,可他这模样,实在是……”顾卓婷终究还是心有厌恶,不由低头暗自羞愧起来。
驼子终于止了哭声,这一发泄,心中的郁结倒解了大半,他到底是个老实人,想起刚才之事,吓得赶紧跪地赔礼道:“对不起,刚才是我……是我不对,我该死,我该死!”他一边道歉,一边扇着自己耳光,直打得啪啪作响,双颊通红,显然是使了真力。
“你……你无须如此……”顾卓婷见他真个打出牙血来,心中仅存的那点冤气便彻底消散了,她见一时劝不住,只得弯身去拉他双手。
“小娘子,你……你走吧。”
驼子转身避开,已是无颜面对。
顾卓婷心中一惊,“他要赶我走?难道是因为刚才我没有答应他?这……这可怎么办?”她心中惶急,一时胡思起来,一会儿狠狠心,打算依了他便是,一会儿又心颤颤,这般模样不由得让人却步,她迟疑来迟疑去,眼见主家又要逐客,当下心中一叹,低声道:“我……我给你便是。”
驼子一怔,狐疑道:“什么?”随后自以为听了明白,摇头道:“不用,我救人也不是为了钱财。”
顾卓婷羞红着脸,怯声道:“你不是说,没……没碰过女人吗?我……我给你。”她越说越轻,直至声如蚊蚋。
驼子近在身前,猛地直立起来,显然是什么都听到了。
“真……真的。”他弓着背,瞪大眼,说话都有些颤抖,有震惊,有惊喜,亦有几分好奇,一时七情上面,当真是复杂无比,一张难看的脸愈加显得丑陋了。
顾卓婷心儿一跳,恨不得立时反悔,“但你不能……不能坏我身子。”见他沉下脸目露疑惑,赶紧低下头接着又道:“我……我可以用嘴……用嘴帮你吃出来,除了不能……不能真个……那个……你要怎么玩……我都……我都答应你。”她好不容易说完,已是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小娘子成全,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不、不、不……你就是我的恩人,我……我给你磕头。”
驼子心中激动,又慌忙跪下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顾卓婷见他如此心诚,方才稍觉好受了些,她伸手虚扶,柔声道:“你起来,到……坐到床上去。”
驼子颤颤巍巍坐到床上,手僵脚硬,一时不知要如何才好,他虽有听过风月场里的这些个花样,但又哪里亲身受过,此时见她真个要用嘴来弄,心痒难拒的同时,又手足无措起来。
顾卓婷也不管他,自顾在他腿间跪了,熟练的探出手就欲去抓那条阳根,刚要触及便猛地顿住,她到底是个女子,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终究还是有些羞怯,她缩回手,扭捏着道:“你……你把那个……那个解了。”
驼子嗯了声,抖着双手解开腰带,屁股一抬,一根硬梆梆的肉棍儿瞬时弹跳而出。
看着面前这条欢欣雀跃,跳动不止的陌生男根,顾卓婷神思流转,脑中竟一下浮出那根熟悉的阳物来。
“咦,比阮大哥的小多了,又瘦又矮,还弯弯的,难道这东西也是随人长相的么?”
她伸手轻轻将它捉住,立时感受到了那份火热与坚硬。
“呀,好硬!”顾卓婷暗呼一声,手里不禁稍力捏了捏,只觉犹握铁杵。
驼子看着这个跪在自己胯前,握着自己阳根的女人,一时意气奋发,气血翻涌,只觉浑身上下所有的气力全都往那只小手奔涌而去。
“噫!”顾卓婷低呼一声,惊的差点脱手,她还是第一次发觉,那阳具在颤动间竟似还有心脏那般强烈的脉动。
“扑通、扑通、扑通”布满阳根的血管在贲张,在跳动。
“咚、咚、咚”
驼子的心脏在擂鼓,在激动,在兴奋。
阳根坚硬如铁,仿佛已是硬得不能再硬。
驼子感觉下体快要硬得抽筋。
就在他快要憋不住的时候,顾卓婷扬起素手,开始撸动。
“呼……”
驼子暗吁口气,感受着那只白嫩小手的柔软与温暖,仿佛一下找到了泄气的出口。
只套弄了几下,顾卓婷便张开小嘴,低头凑了上去。
“喔——”
驼子只觉自己那话儿好似被卷进了一片温暖的漩涡里,这种温润柔软的包裹之感,当真是生平仅有,那种说不出的舒服酥痒,不禁让他忍不住屁股一颤怪叫出声。
“嗞啧、嗞啧、嗞啧”
口中的阳根不及以前那根粗长,顾卓婷又是勤练有方,此时吞吐自然驾轻就熟游刃有余,不但能吃得更深,舌头也有了伸展空间。
“吸溜、吸溜、吸溜”
唇瓣刮着棒身,香舌卷着龟头,吸吮的同时,她的舌头已能在内里一并舔扫,缠绕。
她的口技已能登堂入室。
小嘴里又软又滑,阳根出入其间,紧裹之余又毫无阻涩之感,只吞吐了十几个来回,便爽的驼子一时神魂颠倒,忍不住抬起屁股耸动起来,开始在顾卓婷嘴里抽送。
“咕嗞、咕嗞、咕嗞”
“唔……嗯……唔……呕……”
不可避免,阳根顶入了喉间。
阳物虽有不及,但想整根进入,依旧是有些强人所难。
好在这份不适并不强烈,顾卓婷直觉可以忍受,许是为了讨好,抑或是为了曾经不能做到的遗憾,顾卓婷非但没有退却,反而迎头而上,直抵阳根底部。
“哦……唔……”随着一声哽咽,一抹红唇划过,整根阳具已然消失不见。
“噢……”
驼子浑身一颤,只觉自己那话儿挤进了一个窄小柔软的所在,那里紧仄无间,正裹着前端蠕动不止。
驼子哪里经过这种阵仗,弓着腰佝偻着背,早已被这销魂蚀骨的快感卷得魂儿都要飞了。
“这就是『水龙入潭』吗?终于做成了一次,可惜阮大哥……”顾卓婷喉中卡着男根,藏在驼子胯间的脸上,有些雀跃,有些自得,更有些遗憾。
可怜驼子,咬着牙关喘着粗气,强忍着心中的躁动不安,只觉底下热气蒸腾,快感铺天盖地。
“小娘子,你……你快松开,我……我要完了,呃……”
驼子刚一开口,气就漏了,再也挡不住这排山倒海般的泄意,屁股一紧浑身一颤,弓身隆起背上的驼峰“扑”地射出精来。
他毕竟良善实诚,不想自己这些秽物污了这小娘子,便赶紧缩腰撤臀,欲将那话儿抽离出来。
“唔……”顾卓婷只觉喉间一烫,一股粘粘滑滑的东西瞬间沾满喉咙,不等自己反应,就顺着食道全滑落下去,随即便是肚中一暖。
“呕……”她干呕一声,猛地抬头吐阳,直觉腹中翻腾欲呕,她可以对阮成博甘之如饴,可这驼子的恶心东西,她如何肯咽。
“扑、扑、扑”
驼子接二连三,只在须臾之间。
顾卓婷正抬头仰面,那些阳精不偏不倚,全打在她的面上。
驼子一下呆了,本能地握着阳根竟是一时忘了挪开。
“啊……嗯……”顾卓婷双睑粘湿被糊的睁不开眼,只觉面上黏黏烫烫,情知自己被射了一脸,好在她并非初次,倒也没有强烈抗拒,心里想着,只要不是吃进肚中,就由着他去,事后清洗一下便可。
阳精并未射绝,驼子见她不躲反仰起脸面迎合,心中一动,把着自己的男根,开始朝女人的脸指指点点。
额头,两颊,鼻尖,全都浇满了一坨坨粘糊的灰白,尤其是那双抿紧着的娇唇,驼子恨不得想再撬开它,看看被自己的东西灌满,到底是个哪般模样。
“呃……呃……”
驼子压抑住心中仰天长啸的兴奋,低哼着,终于射光了积年累月的欲望,看着跪在自己胯前,满脸阳精的女人,他生平第一次有了种骄傲的感觉。
粘糊的阳精在慢慢化开,顾卓婷的脸仿佛似烧融的油蜡,也在一坨坨融化,滴落。
“啊!”
驼子猛打了个激灵,大叫一声,吓得仰面摔倒,那驼背在床面上一支,他整个人便如不倒翁一般摇晃起来,那模样直如翻盖的王八,可笑又可叹,急切间,他顺势翻个了跟头缩到床角,此时再看这女人的脸,眉目早已糊在了一起,整张脸亦是融成了一块,当真是面目全非,可怖之极。
“你……你是人是鬼?”
驼子浑身战栗,牙齿打颤。
顾卓婷仰着头不知所以,覆在阳精下的一张脸满是疑惑,等察觉面上似有东西脱落开来,这才醒悟:“想来是先前抹的妆容被阳精冲洗得化掉了,我就说黏糊糊的满脸都是,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她抬起双手,屈指刮去眼窝处的浓浆,这才睁得开眼,见躲在床角瑟瑟发抖的驼子,不觉好笑,抹了抹嘴解释道:“是我刚才易容的白膏被你的……化掉了,哪里有鬼。”见他依旧疑神疑鬼,不由嗔道:“吕大哥,你去打盆水来让我洗洗便知。”
驼子这才手忙脚乱地去舀了盆水端到床上,叹声道:“我不姓吕,我叫吴有季。”
顾卓婷怔了怔也不分辨,只道是自己听岔了,她站起身,俯腰忙着洗涤。
阳精被水泼洗,和着一些白屑,在水盆中飘荡沉浮,一盆清水转眼就变得污浊不堪,难以再用。
足足用了盏茶时间,换了三次水,顾卓婷这才将脸洗得干净。
没了那阳精浊物的掩盖,顾卓婷恢复了本来的容貌。
驼子便见眼前一张清丽绝伦的俏脸,光滑白嫩滟光点点,眉黛如画,眸若星光,在涓滴水意的浸润下,晶莹剔透纯净精致,愈发显得美艳非凡,昳丽无双。
驼子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直看得怔怔出神,口中不住自语:“不是鬼,是仙女,是天上的菩萨见我可怜,下凡来啦。”
顾卓婷在一旁听得清楚,心中不觉也是暗喜,娇羞着低下头去。
“女菩萨,我……我还想……你、你再帮我……吃、吃……”
驼子见她美貌,顿时欲念又起,但又觉得对方美的高不可攀,有种不容亵渎之感,竟是一时不敢近前,期期艾艾,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看来想要在这儿呆上几日,自己免不了还是要帮他再弄几回,罢了,本就木已成舟,既然如此,便是全应了他又何妨?
想到此,顾卓婷柔声道:“吴大哥既救了我又肯收留小妹,大哥的要求,小妹自然也是肯的,但小妹此刻身陷囹圄,唯一的弟弟又福祸难料,我这心里,担心的厉害,现在……”
驼子这才惊觉面前这位女子只怕就是月前官府搜捕的顾氏后嗣了,他猛然一惊,倒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突然想起了与自己同姓的那位衙役。
“不好,咱们快逃。”
驼子心急火燎淫念全失,一会儿想去收拾衣服细软,一会儿又想去牵驴套车,弄得一时颠三倒四,手忙脚乱。
顾卓婷见他慌里慌张,赶紧问道:“吴大哥,这是怎么了?”她此时倒并不甚担心,心中暗想,就是官军再来,大不了自己再藏进那粪桶里便是,想来也发觉不了。
驼子顿足道:“刚才带人来的那个衙差,他不是好人,谁要是敢得罪他,不死也要扒层皮,我先前那般掐他,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以他的性子,晚上肯定要来寻仇。”
“啊,这……这可怎么办?”她能躲,这屋主又哪里躲得过去,顾卓婷也惶急起来,“可要逃到哪里去?我……我现在哪里出得了城。”
两人一时都默然愁眉,看似都在思量对策,可又哪里想得出来。
“哎,只要再过几个时辰,等寅时一到,咱们兴许就能逃得出去了。”
驼子叹了声,又道:“但愿那吴建仁晚上脱不开身,不要找来。”
两人都暗自祈祷,不觉已是过了戌时,方才觉得肚饿,驼子草草弄了点吃食,就去院中忙着准备,顾卓婷便留在了屋中休息。
也就到了二更时分,驼子正坐在屋门前看守,忽听得院外传来几声动静,寻声去看,就见一旁低矮的院墙上爬上一双手来,尚未露头,驼子便知是那姓吴的寻仇来了,他现如今不要说屋里窝藏了逃犯,便是这姓吴的也不会放过自己,当真已是穷途末路了,他心中一横,左右不过一死,眼见姓吴的马上就要探身爬将过来,索性就随手抄了根棍子猫到了墙根下。
那唤做吴建仁的衙差刚翻墙下来,如何能料到底下竟躲着一个人专等着自己,还未站稳便觉脑后生风,他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若说躲如何能躲得过去,合该他命中注定死期未至,驼子这一棍挥得太巧,正赶上他脚下打滑身子趔趄,这一棍恰好擦着他的后脑勺抡在了墙上。
只听“嘭”地一声响,一时泥土飞溅。
“嗯?难道刚才爬墙太用力,这破墙倒了?”吴建仁不疑有他,捂着后脑转身来看。
两人对眼,俱都一愣,各自都有些发懵。
驼子反应比他快,已经抡圆了第二棍。
吴建仁也反应过来,一边向后急躲,一边去拔腰刀,他脚步踉跄,手忙脚乱,竟一时没能抽出刀来。
“直娘贼,入驴的畜生,凭你也敢来动手!”他终于拔刀在手,霎时有了底气。
两人都不懂武艺,只凭意气乱打,一个挥棍,一个劈刀,一个在前追,一个在后退,驼子豁出了性命,气势十足,那衙差缩手缩脚,外强中干。
“砰”地一声,木棍终于磕上了钢刀。
吴建仁本就握刀不正,又是胡乱挥挡,被一棍打来,正敲在刀身上,顿觉手里一麻,整条胳膊都被震得直发抖,哪里还有力气拿捏。
驼子见他被自己打落了刀子,又见手中已经断裂的木棍,便随手向他砸了过去,同时身子一扑,想着要与先前一般将他掐翻在地。
吴建仁此时有了防备,哪会让他轻易得手,两人一时滚翻在地扭打成一团。
两人此时都被激起了血性,都是想着弄死对方,亦都拼出了老命,顷刻间生死难分。
驼子毕竟身有残疾,体格上就差了一截,缠斗中已被吴建仁压到了身下。
“老子今天说过,不杀了你这畜生,老子就不姓吴。”吴建仁掐着驼子的脖颈,将先前遭受的白眼憋屈全都发泄在了双手上,只觉心中快意非常,竟是连身后多了一个人都不曾发觉。
顾卓婷早前正趴在桌上休息,陡听外面动静就惊醒过来,躲在门后一看,正见两人滚在院中打斗,眼见驼子不敌在地上胡乱挣扎,似乎随时都要掐死过去,不得不壮起胆子,在门后随便拿了根东西就走了出去。
吴建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屋里竟还藏着一个人,加上女子步履本就轻盈,等顾卓婷走到了他身后都未能得知。
顾卓婷站在他身后,居高临下,看到了地上的驼子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她来及多想,鼓足勇气,举高了手中之物。
驼子双眼迷离,本已为自己即刻就死,不想隐隐之中看到一个人影,只觉浑身一振,立时有了希望。
吴建仁忽见驼子眼放光芒,心中疑惑,不觉循着他视线转头看去。
就见在自己身后,一位女子正闭着双眼高举双手,女子长得实在好看,美得令人惊叹,在这夜色清光之中仿佛是刚下凡间的仙子,吴建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猛然认出女子身份。
“是你……”他惊呼出声。
顾旧婷被他一吓,高举的双手终于落下。
那根东西状如木棍,但顶端却绑了一个铁勾,平常被驼子拿来掏粪之用。
“啊!”一声惨叫,只见那倒勾正好刺入吴建仁的一只眼眶,被顾卓婷一带,勾出一只血淋淋的眼球来。
吴建仁捂着眼嚎叫着,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顾卓婷看着他的惨样浑身颤栗,哆嗦着将那根东西扔到一边不知所措。
好在驼子喘过了气,爬起来去拾了刀,一刀结果了他的痛苦。
一个没伤过人,一个没害过人,两人站在院中,一时都瑟瑟发抖。
……
寅时,五更,天还未亮,一切都罩在朦胧之中。
北城城门,门还未开,一辆驴车就已缓缓驶来,车前,一个驼子弓着腰引着路,满脸谦卑,不停讨好着:“军爷辛苦,军爷辛苦。”
守门的头目挥扇着一只手满脸嫌弃,捂住嘴鼻上前,绕着驴车象征性地转了一圈。
驴还是那头驴,驼子还是那个驼子,难不成就车上的这几桶屎,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那头目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守卒开门放行。
驴车慢慢驶出城门,没有加快,更没有停下,依旧一路慢慢悠悠,渐渐远去。
等走出去足有半个多时辰,驼子这才在一条山道旁停了下来。
他爬上车,将边上两只粪桶挪开一寸空隙来,挤过去,打开中间的那只粪桶,高兴道:“顾姑娘,出来吧,咱们终于逃出来啦。”
顾卓婷探出身,果见周围群山逶迤,天地苍茫,一时竟不禁喜极而泣。
“好不容易逃出来,姑娘应当高兴才对。”
驼子也是眼眶湿润,心中感慨。
只因两人都太过激动,难免乐极生悲。
就在顾卓婷跨身出来,不想脚下一磕,身子一个趔趄,撞在了前面的一只粪桶上。
驼子赶忙伸手去扶,可惜已然不及,只见那只木桶一晃,立时翻倒下来,一时间粪水倾泻而出,恶臭熏天。
两人赶紧躲避,驼子站在外侧,倒也容易,可怜顾卓婷被挤在中间,忙乱中只得往后躲,她又躲得急,这一退又撞在了身后的粪桶上。
“小心。”
驼子赶紧伸手,一下拉住了那只即将倾倒的木桶。
只可惜顾卓婷慌上加错,陡听驼子的这一声喊,竟也下意识伸手去抓,偏偏她又立足不稳,脚下粪水打滑,一下便摔倒下去,这一抓没能抓住木桶,倒一下抓住了驼子的那只手,驼子被她一扯,也被带了个趔趄,两人同时摔倒下去,连同身后那只装满粪水的木桶。
“哗啦……”青的,黄的,成团的,稀烂的,全都铺天盖地,淋了下来。
顾卓婷与驼子倒在车上,被兜头兜脸浇了一身,不及闭口的,还被灌了一嘴。
“呕、呕……”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