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女人心事

        仁寿宫外。

        丁寿负手来回打量着四周殿宇,不是还对进出路过的宫人挤眉弄眼做个鬼脸,引得小宫女们掩唇偷笑。

        “丁大人,太后宣你进宫。”宫女翠蝶立在宫门前,轻声唤道。

        “谢过王宫人了。”丁寿深施一礼。

        “奴婢当不得如此大礼。”翠蝶忙侧身避过,“前番大人救命之恩,奴婢还未得谢过。”

        “区区小事,也是太后不忍责罚,丁某不过顺水人情,宫人不必记挂。”丁寿看了四下无人,从袖中抽出一物,“薄礼一件,请宫人见纳。”

        翠蝶定睛细看,那物是一支点翠蝴蝶珠花,做工极为精巧,蝴蝶卷须上缀有两颗上等东珠,微微颤动,好似转瞬便会展翅飞去。

        “如此贵重之物,奴婢不敢收受。”翠蝶连忙推辞。

        “何须客气,当日二侯进言,若不是宫人援手,下官麻烦不小。”丁寿笑容可掬,将珠花塞入翠蝶手中,自打上次用凤钗应付过顾采薇那一关后,二爷身上常带些女子佩饰,天知道哪次冤家路窄会用得上。

        翠蝶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了然,这宫中只要有心,就藏不住什么秘密,何况当日在侧宫人众多,难保不会有东厂耳目。

        “如大人所说,当日奴婢也不过顺水推舟,当不得如此重礼。”翠蝶坚辞不受。

        “既然如此……”丁寿摸着鼻子若有所思,乜视翠蝶,“也罢,这礼就不送了。”

        翠蝶吁了口气,常伴太后左右,不知多少人眼红她的位置,可不想授人把柄,不过么,看了看手中珠花,心中隐隐有些不舍,女子从来对首饰珠宝没什么抵抗力,王姑娘自也不能免俗,恋恋看顾了一眼,咬牙便要递回。

        “姐姐在上,小弟给您行礼了。”丁寿没等翠蝶反应,便长揖到地,深施一礼。

        “你这是……”王宫人瞠目结舌,不知这位爷走的哪一出。

        “今日我与宫人结为姐弟,此物不再是人情往来,而是情谊所寄,料来姐姐会赏给小弟这个薄面吧。”丁寿笑嘻嘻道。

        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就多了一个弟弟,王翠蝶哭笑不得,还要再推辞,见一个小宫女慌张张奔了过来,鬼使神差地匆忙将珠花藏进袖中。

        “王尚宫,太后催你二人进去。”小宫女道。

        “知道了。”翠蝶没好气地瞪了丁寿一眼,这害人精,无端在此耽误许多时候。

        面对佳人嗔怒,二爷咧嘴一笑,报之一口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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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寿宫,西次间。

        张太后斜依在靠北临窗的一张凉榻上,纨扇遮面,不知是睡是醒。

        “微臣丁寿参见太后,臣在宣府茶饭不思,无一日不记挂太后,今见太后凤体康健,臣心遂安。”丁二爷跪在外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嘴倒够甜,哀家还以为丁大佥事贵人健忘,不记得这仁寿宫的路呢。”太后纨扇仍未拿开,语意冰冷。

        “太后恕罪。”丁寿纳闷,怎么慈寿太后的话中透着一股酸味,“臣非有意怠慢,只是在外面向王宫人打探一些太后消息,故而耽搁了一阵子。”

        “哦?”纨扇轻移,凤目带着一丝寒意罩向翠蝶,惊得佳人花容失色。

        “打探宫闱秘事做什么啊?”纨扇轻抚,张太后粉面侧转,一瞬不瞬紧盯着外间丁寿。

        “就想知道太后心情如何,毕竟臣这屁股是肉做的,再挨一次廷杖怕是要碎成八瓣了。”

        丁寿苦着脸道:“怎奈臣百般乞求,王宫人就是不肯透露,微臣心里没底,故而在宫外徘徊,累得銮驾久候。太后您看在小猴儿平日侍奉恭谨的份上,今日治罪就骂上两句,别再打屁股了吧。”

        “你这油嘴滑舌的猴儿就是欠打,快起来吧。”一声娇笑,张太后翻身坐起,“伤可好了?”

        “托太后洪福,已经无碍了。”丁寿嘻皮笑脸地凑上前,轻揉太后香肩,继续道:“不过太后的卧舆须迟上几天才得归还,毕竟还要打扫香薰,免得凤体沾了臣的俗气不是。”

        太后闭目享受丁寿按摩手法,拖长鼻音嗯了一声,“那物件已经被你这臭猴儿睡过了,哀家不稀罕,便赏给你了。”

        “谢太后恩典,可臣乘坐这卧舆毕竟犯忌,要是被科道言官参上一本……”丁寿为难道。

        “怕什么,有人参你,让他来寻哀家。”太后凤目微睁,纨扇向榻上一拍,怒声道,随即便又失落地轻叹一声。

        “太后可是有心事?”忽然间慈寿太后面带愁容,丁寿好奇问道。

        “你不晓得,前些日子有个刁民击了登闻鼓,状告哀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科道那些言官们也跟着聒噪,这皇上也不知道体贴家里人,还要下旨严查,唉,哀家夹在中间难办啊。”太后黛眉轻蹙,神情落落。

        我太晓得了,这事就是因二爷起的啊,丁寿心中暗爽,脸上还是一副戚戚状:“太后宽心,这事既然闹得满城风雨,陛下也就不得不做个样子,待风头过了,想来皇上也不会为难二位侯爷。”

        “果真如此就好了。”张太后还是愁怀难消,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这儿子和母族向来不亲,天知道会怎生收场。

        “这是自然,俗话说: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皇上怎么也不会为难二位侯爷的,您还是开怀笑笑吧,这整日愁眉苦脸的,连面相都显老了。”丁寿道。

        “真的?!快,快拿镜子来。”张太后向来注重保养,一听此言顿时六神无主。

        “可不嘛,常言说:愁一愁白了头。”丁寿煞有介事地加油添火,指着镜中的芙蓉粉面道:“看看您如今的样子,如同二十韶龄的老姑娘,哪还有此前的豆蔻神韵。”

        正仔细端详镜中妆容的太后闻言“噗呲”一乐,擡手捏了捏丁寿面颊,“你这张嘴啊,说话就是中听。”

        “那是因为臣说得都是实话。”丁寿面上陪笑,心中却疾呼:昨晚上折腾半宿,一大早还要给你们娘俩做心理建设,二爷好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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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风轻送,绿柳微扬。

        轩窗之下,谈允贤素手托腮,捧着一本医书凝神细观。

        “贤妹对此处可还满意?”一身青衫的梅金书入门笑道。

        “不想丁府书斋竟有如许之多的医书,小妹确有深入宝山之叹。”谈允贤放下医书,起身回道。

        “这只是内府藏书中的一部分,因校阅《本草》之故,愚兄拿来借阅,贤妹若是喜欢,可再着人送来几车。”一向沉稳的梅大先生此时也有几分得色,学医这么多年,可真没想到有一天医书都可以用“车”论了。

        谈允贤却未被这大手笔惊讶,恬静说道:“师兄当知,小妹此番所为何来,如今已忝为人师,师兄应允之事何时履约?”

        “这个……”梅金书面露为难之色,吞吞吐吐道:“世叔方才回京,公务繁忙,愚兄还未及提起。”

        “东主已然回府……”谈允贤敛衽道个万福,一双美目晶莹澄澈,直视梅金书,“师兄谦谦君子,当重然诺,谈氏一门荣辱,就拜托兄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