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民工

        第二天,当我早早的来到人才市场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头攒动了。

        我心里想,要是光看人才市场,外行人一定会觉得中国的人才实在太多了,满大街都是。

        这样的场面我见得多了,上大学那会儿因为要找工作,没事就往人才市场跑。

        见识了很多像我一样的大学生,只要有个大学毕业证就感觉自己是人才了,动不动就WTO、GDP、OEM的胡侃一通,那架势就算给个国务院总理都有点儿屈材料。

        其实这样的人往往只会纸上谈兵,就理论谈理论而已,实际做起事来连文员这样的小职位都不一定胜任。

        中国的教育就是这样,培养了一大堆低级的理论工作者和理想主义者,却严重缺乏脚踏实地的实干家。

        国外的很多人都纳闷为什么中国的百万富翁、千万富翁很多都只是小学、初中文化。

        我觉得他们还不了解中国的国情。

        正是那些没有文化的人才实实在在的做事,才不计形象的从蝇头小利上积累财富,然后在改革开放中抓住机会,最后成为百万千万富翁。

        而那些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却沉溺于理论和理想之中,沉溺于“君子不言财”的虚伪和清高之中错失了无数机会。

        当他们幡然醒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穷学生”、“穷知识分子”,变成了“工薪阶层”,甚至变成了“弱势群体。”

        于是这些人又开始借助手中的知识大呼“社会失公”、“脑体倒挂”,有的干脆就放下知识分子的脸皮骂起娘来了。

        我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在人才市场当然会处处碰壁。

        后来我干脆不再去人才市场,转而到劳务市场去寻找工作,打打零工,挣点小钱,日子过的累,却很充实。

        今天当我再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徒然觉得自己又走错了地方。

        但既来之则安之,先把档案交上去再说吧。

        我先上三楼找到档案管理处,交了二十块钱,把档案寄放在那,然后下楼去碰碰运气。

        招聘单位还真不少,好像是专门为应届毕业生开的招聘会。

        有招保健品推销员的、有招会计出纳、有招办事员的、有招女秘书的……

        哪个展位前都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我知道今天我算是白来了。

        我正要往外走,一位大姐拉住我,神秘的对我说:“找工作啊小伙子?”

        我笑笑说:“找对象的能来这吗?”

        她一听我没正经的就直截了当地说:“大姐这有月薪一万的工作你想干不?”

        我讥笑着回答:“月薪一万?!这么少啊?我在北京那阵都说月薪三万的。”

        她一听就知道我是个老油条,白了我一眼转身去寻找别的目标了。

        我心想:切,就这点小伎俩还跟我玩儿呢,月薪一万的职业不是当鸭就是传销,再有就是赤裸裸的骗钱。

        离开了“人才挤挤”的人才市场,我来到了鲁园,这是渖阳及至东北都很有名的劳务市场。

        在这里站着的都是一副农村人的打扮。

        在人才市场我不显眼,一到这里目标就明显了。

        刚到这不一会,我就看到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一看就像个包工头。

        人们呼啦一下围上去。

        我也赶紧凑上去,经验告诉我,这时候一定要靠前,讲好了工钱,包工头往往会在眼巴前的几个人里找几个顺眼的带走。

        大概是这人给的工钱不高,前面的几个摇摇头退出来,我也没听干什么就顺势挤了进去。

        留下的都是愿意去的,包工头挑了几个粗壮有力的,然后就看到了个头较高的我,他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指指我说:“还有你。”

        于是我和六七个农民兄弟一起上了路边的卡车,一路颠簸着向铁西的一处建筑工地去了。

        一路上我和大伙闲聊着,知道了他们都是一个村的乡亲,他们都说我不像民工,我说我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们都惊讶的问我怎么大学生也干这活儿啊。

        我说:“这活怎么啦?这活儿也是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啊,再说我也是地道的农民出身,家里穷,干点体力活儿溷口饭吃,总比坐吃山空强吧。”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说开了,有的说小孩念书不容易,有的说上了学又供不起,还有的说不让上学又觉得对不起孩子。

        最后归结到我身上:好不容易供下一个大学生还像我一样找不着工作,还不如现在就不让他念呢!

        我赶紧说:“别介呀,怎么拿我做起反面典型了呢?我这只是权宜之计,又不是要干一辈子零工。我至少还有机会找到好一点的工作,你们不让孩子念书,那他们就连这点机会都没了。”

        大伙儿点头称是,我这才放下心来,心想,一不小心差点断送了一批青春少年的美好前程。

        车终于停下来了,这是一片很大的工地,建的全是民用住宅。

        我们下了车,包工头对着我们说,你们先去会计那登一下记,然后都去25工号上砖。

        我们就一起来到一处工棚。

        登记的时候,会计告诉我们从明天开始计工,每天保证十个小时工作,一个工25块钱,包吃住。

        我一听也不错,这一个月也能挣七百多呢。

        登记完了,其他几个人说从明天才算工钱呢,今天不给他们干活儿。

        就拿了行李去工棚找住的地方了。

        我没带行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心想,还是先去工地感受一下吧。

        25工号是一幢十八层的住宅楼,框架已经浇铸完了,砖也起到了八九层。

        工人们都在烈日下面忙着,卷扬机上下穿梭,把空心砖和实心砖运上去。

        往卷扬机上装砖的人手明显不足,二十多分钟才装完一车,根本供不上楼上用砖的速度。

        瓦匠们气歪歪地骂着,影响了进度是要扣他们工钱的。

        在建筑工地,力工和技工的区别非常明显,地位完全不同,一般一个大工手下都有几个小工打下手,稍有闪失就会挨上一顿骂。

        我看装砖的几个兄弟已经累得满头是汗了,就把身上的干净衬衫脱下来放在一边,上去帮忙。

        一伸上手就是两个多小时,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工头才喊大家吃饭。

        我跟着大伙儿来到工棚前面的空地上,那里有两口大锅,热气腾腾的煮了两锅白菜土豆汤,主食是馒头。

        我领到四个馒头一碗汤,就找个地方坐下大嚼起来。

        早晨我没吃饭,又干了几个小时的体力活,虽然我的身体很棒,但肚子里没食,还是有点吃不消。

        我消灭了三个馒头,感觉好了不少,于是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这时候我看包工头走到我身边坐下了,手里拿着和我们一样的伙食饭。

        他瞅瞅我,说:“我在车里听到你们唠嗑儿了,你是大学生?”

        我说是啊。

        他又问:“哪个大学的?”

        我说R大的。

        他停下吃馒头的手,有点吃惊的看着我说:“那是重点啊!怎么干起这个了?”

        我喝了着小钢盆里的菜汤,简要的说了这两天的经历,我感觉和人说说也不错,说出来心情就不那么郁闷了。

        包工头没说话,一直听我说完才开口:“小伙子,大学生我见得多了,但能像你这样实实在在的不多。工钱从明天才开算,我们工地就这规矩,不算半天的活儿。和你一起来的那几个都没去工号,这也正常。但你去了,并且干活也真卖力气,我在旁边都看到了。在劳务市场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一般,看来我没看错。”

        我说:“大哥你过奖了,我也是庄稼院出身,干点体力活算不了什么。”

        包工头站起来拍拍我肩膀说:“我叫张永奎,你就叫我张哥吧。我也是从农村闯出来的,没什么文化,但我看重有文化又实在的人。这样吧,以后你就不用去工号了。”

        我赶紧说:“那哪能行啊,大学生也得吃饭啊,我这还想靠这个挣钱呢。”

        张哥摆摆手说:“你听我说完。我有个女儿,今年念高三了,去年我花钱把她弄到市里五中寄读。农村那教学质量你比我清楚,她到了市里以后一直没怎么跟上,一天总是不开心。你明天开始给她补补课,多告诉告诉她考试的经验啥地。我成天到晚在工地上忙活,也没时间照顾她,再说我也整不明白她学的那些东西,一说话就让她笑话。唉,现在的孩子难管哪。”

        对于高三的学生我是非常理解的,就说:“高三的时候压力是挺大的,我那时候情绪也不好,你也别太在意。”

        张哥说:“是啊,我理解她,但她不理解我啊,总说我不关心她。你是重点大学的,你说的话她能听,你帮我管管她吧。”

        我心想这个活儿倒不错,就说:“我试试吧。”

        张哥说:“行,你给她上课工钱就按大工的算,一天50。”

        张哥这么说我倒不好意思了,赶紧说:“不用不用,就25吧,我还不知道你女儿能不能听我的呢,要是不行我再回工地干活就是了。”

        张哥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走了。

        吃完饭休息了二十来分钟就又开工了。

        我没别的事就继续到工号上去干活,直到四点多钟张哥才过来喊我。

        我把衬衫穿上,到水龙头那洗了把脸,就坐上张哥的普桑去见他女儿了。

        路上张哥向我介绍着他女儿的情况,我知道了他女儿叫张璐璐,十八岁,是家里的独生女儿,十四岁就没了娘。

        张哥一直在外面打工,从力工干到了包工头。

        璐璐一直由她奶奶照顾着。

        前段时间她奶奶也去世了,张哥才把她弄到了市里来。

        我心想,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吃完饭休息了二十来分钟就又开工了。

        我没别的事就继续到工号上去干活,直到四点多钟张哥才过来喊我。

        我把衬衫穿上,到水龙头那洗了把脸,就坐上张哥的普桑去见他女儿了。

        路上张哥向我介绍着他女儿的情况,我知道了他女儿叫张璐璐,十八岁,是家里的独生女儿,十四岁就没了娘。

        张哥一直在外面打工,从力工干到了包工头。

        璐璐一直由她奶奶照顾着。

        前段时间她奶奶也去世了,张哥才把她弄到了市里来。

        我心想,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