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台里进行了节目上的调播,所有已经预先做好的节目统一延播,原因很简单:我多灾多难的祖国啊!
比较严重的几个灾害突然集中爆发,几个省市处于紧急救灾状况。
原本的嘉宾访谈类节目被抗灾救灾现场直播取代了,这样,我们早先做的节目就只好往后推。
我虽然不是什么高尚人士,但是,我爱中国,很爱!
我希望看着中国变得越来越强,而不是遭受越来越多的苦难。
所以,虽然节目延播了,做节目的钱一时拿不到,心里一点儿怨言也没有,只是得跟我那个小混蛋一样的“准媳妇儿”小洁通报一声,这两个人过日子,钱的事情总得言语一声啊!
我估计要是跟她说了工资暂时拿不到的事儿,肯定又跟我不依不饶的胡搅蛮缠,但是没想到她一点儿无赖都没耍,还跟我说,我钱接不上的时候,告诉她一声,她接济我。
当时真得很感动,当时就把小洁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这才是我的小洁,通情达理、善良,有那么强烈的爱心。
因为调播的原因,好多工作暂时都停下来了。
难得的清闲啊!
正好趁这段时间休息一下,给小洁做几顿新学的菜,好好给她养养身子。
薇薇也快要考核了,考前再好好指点她一下,确保考核一次通过,顺利转正。
我最心爱的徒弟,我的骄傲,一定要让所有的人看到知道,我是最棒的,我徒弟也是最棒的!
正和薇薇合计救灾专题节目策划呢,设备科来了电话:“林导,麻烦你过来一下,你们栏目组派出去那台设备回来了,出了问题,得你过来验收一下。”
一听我们组设备出了事儿,我这心里“咯噔”一下,“好,我马上过来,十分钟。”
撂了电话,我赶紧就是往设备科跑。
当初从我们这儿出这台机器的时候,我就一肚子火:最好的设备,凭啥从我们这儿出,好像我们不用似的,害得我们用了半天以前那台破设备。
到了设备科,统计设备的老王把我领到一张办公桌前,上面用苫布盖着个东西。
老王把苫布揭开的时候,我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这是我们栏目组出去的那台摄像机?
没搞错吧?
当时惊得我差点儿没叫出来!
这是,这是掉泥坑里了吧?
整个机身上全是泥,跨带上、手柄上、眼杯上、电池上到处都是,都干了。
我费力地打开带仓一看,里边泥更多!
这还留着干嘛?
直接扔了吧!
这哪儿还能用啊?
这他妈谁用的机器啊?
有这么用机器的嘛?!
我这火儿一下就上来了,那个生气啊!
“王师傅,这他妈谁用的设备,就用成这个样子?用老公家的东西,就这么用啊?太他妈不讲究了吧?公家财产也不能这么用吧?谁啊这是?”
这火气,实在憋不住了,我就开始叫骂上啦。
从开始学电视,进了电视媒体这个行当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一个电视从业者不成文的规矩:做活儿用的设备,哪怕是个螺丝,一定要小心保护,必要时候要上升到疼媳妇儿的高度!
对于电视人来说,设备就是手里的枪,当兵的能把手里的枪丢了吗?
一样的道理,没了设备,电视人怎么可能干得好活儿?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这设备跟女人一样,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
所以平时我在设备使用上特别小心,这在台里都是有说法的,光老王就夸了我不知道多少回,说我“每次用设备换设备都戴套”。
今天设备这么着就还回来了,我能不生气能不心疼嘛?
“林导,您还是,还是别骂了。这设备是纪实组编导张之桥用的。”
老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对。
我就纳闷儿啦,设备用成这样,他居然没动静?
平时台里谁不知道他老王爱设备跟爱他媳妇儿似的,哪怕一点儿磕碰都敢跟人急!
这次这设备都到报废的程度啦,他居然没动静!
张之桥?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
张之桥,纪实组,哦!
我想起来啦!
想不起来也就罢了,想起来我这火气就更大啦!
就是他妈的这个张之桥,丫的居然不吊我,年初的时候还挑我刺儿,说我节目做得都是垃圾,文案写得是高级垃圾,选题都是不疼不痒的。
因为这些说法,我当时在会上就跟丫吵起来啦,丫不就是去年做了个片子给评了奖嘛,牛逼什么?
去年我强子片子也评上奖了,怎么的?
当时就因为我比他大三岁,张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可把我骂了个好,说什么老同志不懂得让着小同志,什么不懂得顾全大局。
要不是张台放话了,我他妈骂死丫的!
打那次以后,我就记住他啦,小子给爷等着,别落爷手里,落爷手里,整死丫的!
老天呀,这次丫总算落我手里啦,看我怎么对付他!
一想到这儿,我这火气更旺啦,“别骂啦?我骂死他个王八蛋!算台里的老人了吧?就这么用设备呢?规矩懂不懂?人死啦,设备都不能损坏!这是摄像的操守!他人呢?我倒要问问,就把个机器这么带回来啦?”
小子,别怪爷今天不依不饶,整死你丫的!
我正想着,就看老王不对劲儿,眼圈红了。
“林导,张导,张导只能把设备这么还回来啦!你,你见不着他啦……”说这话的时候,老王声音居然哽咽了!
“不行,今天一定要理论清楚,他得给我个说法!要不这事儿没完!”
我没注意到老王的变化,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刚说完,我发现好像周围同事都不干活儿了,都好像很生气地看着我。
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强子说错啦?
这是我们栏目组最好的设备,给我们用成这样,说他还不对啦?
“林导,他来不了啦,”老王突然落泪了,我当时就愣住了,这是怎么啦?
“张台说了,设备按意外碰损处理,送修,您签收一下就好。张导,不是您说的那样,人,人没啦!”
这话一出,我当时就惊呆了!
怎么可能?
上个星期还听台里同事说呢,特风光,天天从灾区一线发消息回来。
不到一周时间,台里通报表扬两次,创台里纪录了,把我那个嫉妒啊!
今天咋就,咋就没了呢?
“他去那个地方泥石流,拿机器拍现场,为保护机器,掉进去了……人,人昨天才找见,手一直抱着机器不放,扒都扒不开……”老王已经说不下去了。
我的头“嗡”的一下,什么反应都没了,做梦呢吧?
怎么可能?
好好一个人,咋就说没就没了呢?
到现在我才知道设备咋就成这样了。
我一下说不出话了,刚憋出的火气,一瞬间全没了。
我就呆呆地站在那儿,摸着那台机器,心里全是歉疚和难过。
就他妈为了这台该死的摄像机,张之桥把命都搭上啦!
一条人命啊!
他是骂过我,是不顺眼,可是,可是……
我这心里突然变得很沉重。
不满归不满,平心而论,张之桥是个不错的编导,水平能力相当不错,算得上台里的精英啦。
这么个精英,没了,可悲啊,可惜啊!
从业这些年来,我始终都在找寻着媒体人真正的精神所向和脊梁,天天看报纸电视上面说我们这些搞媒体的如何混乱如何无良,说得我都怀疑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了。
现在,我明白了,我的选择没错,我找到了我们电视人的脊梁!
张之桥是好样的!
这才是我们的精神所向和脊梁!
谁说我们无良了?
谁说我们混乱啦?
看看张之桥!
看看!
关键时刻,我们的人能拿得出命!
话说回来了,他是走啦,家人呢?
家人怎么活啊?
“林导,签收吧,签收完了,我,我送修。”老王努力克制情绪说。我掏出笔在签收单上签了我的名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老王,他家人来了吗?都好吗?下面有什么安排?”
“明天开追悼会,就在台里的大礼堂,他老母亲来啦,在台里的招待所。”
听说他母亲来了,突然有种想要去看看老人家的想法。
我也是个当儿子的,老人家这么大个儿子,说没有就没有了,可怎么办呀?
从设备科出来,我直接就奔台里招待所去了。
到了招待所,问前台,前台服务员告诉我,大厅喷泉那边坐着的那个人就是。
我远远看了看张之桥的母亲。
好憔悴啊!
呆呆地坐在喷泉边,两眼不知道是因为睡眠不好还是因为哭泣,红肿得厉害,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唉,张之桥个王八蛋啊!
他是解脱啦,这老母亲可咋办啊?
我看着都可怜。
原本想走过去安慰老人家几句,想想这个时候她肯定想清静一点儿,丧子之痛是需要时间和空间镇痛的,所以我放弃了过去的想法。
此时此刻,或许物质上的安慰更现实一点儿。
于是我决定给老人家些钱,等过个几天再安慰安慰老人家。
想到这儿,我掏出钱包看了一下,除了常规的二百块,我这儿就剩下6 块多零钱啦,这点儿钱肯定不够。
现在钱似乎比我更现实,多点儿总是好的,虽然再多的钱也换不回张之桥的命,但是我还是希望多给老人家点儿,能解决问题就尽可能多解决点儿。
也不知道其他同事都准备捐多少,我决定捐五千。
这个数目我觉得最合适,我敢说,在一般编导里,我捐得算多的啦,我也挣得不多啊!
何况这个月钱还没发呢,我还得借钱……
说实话,现在我特敬重张之桥,如果早点儿知道他是这么个人,我们两个肯定能成为最好的朋友。
现在,这辈子是不可能啦,我敬重他,也是最后一次啦,钱多钱少已经不再重要了。
我就是个俗人,就是个嗜钱如命的小人,就让我用这种俗气的做法,表达一下我此刻的心情吧。
话说回来了,捐钱,这钱在哪儿呢?
工资没发,存款也早没啦,上哪儿找这些钱去啊?
这钱还必须给,不给心不踏实。
这让我犯愁啦,看这架势,恐怕是得借钱啦。
我最烦跟人借钱,尤其是现在,亲戚借钱都困难,大家都不容易嘛,理解。
这事儿真犯愁啦!
找谁借呢?
大刘吧,估计他也没余钱,要有肯定也不会老让我掏饭钱;薇薇?
富家女,这点儿钱应该小意思吧?
开着那么好的车呢。
不成,毕竟是个学生,还花着家里的呢,再说,我好歹也是个师傅,让薇薇知道我现在混得这么惨,范儿就没啦!
其他人,我绝对不张这个口,不是因为别的,我信不过。
台里待久了就知道了,很多人,当面是人,背后是鬼。
借钱捐钱,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
如果让同事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往恶心了说我呢。
这就愁了,愁得我直搓脸。
搓着搓着,手上的戒指突然刮了一下脸。
我看了一眼戒指,哎?
对啊,跟小洁借啊!
她都是我的人啦,又是这么个情况,她肯定不会嘲笑我,更不会说我坏话。
再说,之前她都答应我啦,如果我接不上,她会帮我。
现在我才想起来,和小洁一起生活这么久了,我还从来没跟小洁提过钱的事情。
我始终认为这是个考量人性的东西,我不知道有一天,当我和小洁提钱的时候,她会怎么样。
上次给她钱她就让我着实受了一次惊,这次,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再说啦,这次是借钱,我还没跟小洁借过呢。
凭我对小洁的了解,她会毫不犹豫一口就答应,然后特爽快、特帅地把一张信用卡递给我。
想到这儿的时候,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儿。
看看人家,有钱人就是活得自在,就是活得潇洒,看看我现在,就跟孙子似的……
服务员不小心摔碎了个杯子,声音把我从走神儿里拉了回来,现在也没得挑啦,只能跟小洁张嘴啦,反正她都是我的女人啦,跟自己的女人,不用这么客气!
想到这儿,我随手掏出手机就拨了小洁的号。
“强子干嘛呢?上班时候打电话,人家正忙着呢!”电话刚一通,小洁的埋怨就过来了。
“小洁,跟你商量个事儿。”
我努力克制着情绪和语调说,“说啊!啥事儿啊?”
小洁好像没听出我情绪很激动,“跟你借点儿钱,你现在就给我准备5000,要是现在不忙,准备好了就给我送过来,我这儿着急用。不用多问,回头我详详细细给你解释。”
小洁一听我这么说,反倒开始刨根儿问底儿啦,“咋回事儿咋回事儿?干嘛要五千?我这儿还上着班儿呢。说清楚,要不不借!”
“不借拉倒!”
我几乎是在跟小洁喊,喊完一下子就把电话压了。
此刻我的心情糟透了,没想到小洁居然是这样的反应!
没等我继续想,手机响了,是大刘。
“哎强子,张台刚才通知啦,全台开紧急会议,所有人员必须参加!”
“哦,知道啦,我这就回去。”小洁的反应直接影响了我的情绪,再加上张之桥这事儿,突然觉得很累很虚,就糊弄了大刘一句。
“哎哎哎!听我说啊,待会儿会上,不管别人说什么,你就是一句话也不吭,听见没?”大刘怕我挂电话,赶着说。
“什么意思?开会不说话,不是很可能吧?咋得连话也不让说啦?”情绪不好,智商也跟不上,实在不明白大刘这话啥意思。
“我跟你说啊,今天开会两大议题,张之桥的追悼会和顶替他的候补人选,今天都要上会讨论。张台已经把人定啦,是老杨,上会就是个过场。你就是个傻逼,别在这个环节出问题。管好你那个猪脑子和笨嘴,不说话,明白不?”
大刘连个吭儿都没有,一堆话就扔出来啦。
这个时候才明白大刘什么意思。
“哦,知道啦!这么重要的任务,让老杨去,张台也放心……”我唠叨了一句,“好我知道啦,放心吧,我不说。待会儿见面再说吧。”
说完挂了电话。
今天可能是我进台以来人最全的一次会议,连保洁的都来啦,坐了一屋子人,等我进了会议室,都没坐的地方啦。
我正四下看找座位呢,远远的就看见圪泡在靠近前边的地方冲我挥手,仔细一看他身边儿有个座位,招呼我过去呢,我也没多想就坐过去了。
坐下跟圪泡打了个招呼就四下找大刘,结果在靠门边的地方,看见大刘在那儿站着呢。
他也看见我啦,看见我坐圪泡旁边,狠狠瞪了我一眼!
这是咋回事儿?
不就是个座位嘛,至于这样嘛?
还瞪我,不理丫的!
没几分钟,张台来了,面色凝重,虽然从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眼睛里全是哀伤。坐下了,稍微停了停,开始开会。
“今天召集咱们全台职工开这个会,是要通知大家,明天大礼堂张之桥同志的追悼会,在座各位务必参加。张之桥是咱们台里非常优秀的编导,工作认真负责,成绩卓着。在这次救灾任务中,充分显示了中国电视人敢打敢拼、不畏牺牲的大无畏精神,不仅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更是表现出爱岗敬业的本色,为完成任务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因此,希望大家明天务必参加追悼会,送战友一程,向英雄最后一次致敬。”
张台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就有些哽咽,看得出她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这样的反应,让我多少有些意外。
自打她给小马下套那次以后,我始终就觉得她让我有些鄙视。
看样子这次对张之桥的感情是真的,不过实在琢磨不出这真诚的可信度有多少。
张台接着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最后撂了一句:“负责编辑策划的编导、主编、制片人留一下,其他同志可以散会了。”
听到这话,我有点儿臭美得稍稍坐直了一下。
自打升了主编,我就开始有点儿自我膨胀,虽然自己也知道这么做不是很好,实在是身不由己,虚荣心害死人啊!
人走得差不多啦,张台喝了口水,第二轮会就开始了。
“现在咱们来讨论下一个议题。”
张台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人,“张之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就不多说啦,好同志,为咱们台里所有的同志做出了很好的表率。这是咱们台里的英雄,英雄走了,事业尚未完成。现在咱们讨论一下接替张之桥的人选问题。”
大刘这小子真牛,居然消息这么灵通!丫原来不是摩萨德转的吧?
“杨总,你先发表一下意见吧。”
张台也真是,永远老一套,一开会就让圪泡先说。
真没创意,他懂个屁!
除了总结,我就没见过丫有创意的说法和做法。
“哦,”圪泡干咳了一声儿,说了句更没创意的话,“让其他同志先发表意见吧。”丫永远是那一套。
“杨总,身先士卒吧,你先说说吧。”张台淡淡地说,可是这话让我愣住了,咦?这是咋回事儿?今天有创新!好!
见躲不过去了,圪泡就硬着头皮上了。
“首先,要向张之桥同志表示敬意,同时感到非常的惋惜。好同志呀!话说回来了,这个同志啊,还是有些莽撞啊!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嘛!人没了怎么革命?”
莽撞?
丫放屁!
一听这话我火儿就上来啦,强忍!
“这也给我们大家提了个醒,今后的工作中,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教训可谓惨痛啊!”
圪泡说到这儿喝了口茶,“本来呢,作为台里的领导,正如张台所说,我呢,应该身先士卒,啊,不过最近身体实在不做主,一直在统筹几个大型的专题,需要我打点的事情太多,实在是抽不开身儿,实在是可惜,毕竟这是个向英雄同志学习的好机会,也是个提高业务水平和职业素质的好机会嘛。虽然可惜,我觉得应该让其他同志们有更多的学习锻炼的机会,啊,所以,我决定把这次绝好的机会让给其他同志。”
一听这话,我差点儿没把嘴里的水喷出来!
嚼了半天崩出这么个屁!
我鄙视他的灵魂,从里到外!
制片人啊,就这德行?
太丢人了吧?
这什么玩意儿啊?
这蛋扯得,也太他妈劲道了吧?
我看了看张台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信息。
接着另外几个主编一个接一个的表达了意向,主要意思无非两个:赞同圪泡的意见;如果台里需要,愿意顶上去。
张台听着,始终没说话,只是听。
很快到我该说话了,我正准备说话,没想到圪泡突然挡在我面前张嘴了:“张台,我有个想法,希望在今天这个会上跟大家商讨一下。”
张台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一下头。
“是这样的,我个人认为,这次抗灾报道任务任重道远,意义重大,我们台里最出色的同志用生命表现了我们这些电视人的精神和态度,在前期报道中表现出了无可比拟的英勇和能干。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我们必须再派一个同样富于献身精神的勇敢的,具有第一流业务素质的同志,继续把这次报道任务圆满完成。
再有,这次我们派出的同志不能简单的只是一般的编导,至少应该是主编,这样更能充分表现出我们台对于这次报道任务的重视。因此,综合上述考虑,我认为选派林志强同志去一线继续报道任务最合适!”
刚听完圪泡的话,我就愣住啦。
这王八蛋咋把这事儿推我身上啦?
我说刚才人那么多,丫身边能空出个座位来,闹了半天是专门空出来,为坐我旁边堵我话捉我这个傻鳖的!
现在可好,兜了大半天圈子,费了半天话,落幅在我这儿呢。
“林志强同志在日常工作中的表现大家是有目共睹的,特别是近期的表现更是突出,短短两个月之内,由一名临时编导,快速成长为栏目组的主编,成长速度之快在我们台里史无前例。除了领导的认可和器重,他本人过硬的业务素质,勇于创新、认真负责的精神和态度是主要原因。”
我去,圪泡太会说话啦,终于像人一样说了句对话。
难得啊!
我一直以为丫眼睛长后边啦,我多能干他都看不见,原来也能看得见啊!
别说,丫这几句话听得我是舒服啊!
感觉哪儿都得劲儿呢!
“所以呢,我个人认为,最佳人员,非林志强同志莫属!”圪泡说完看了我一眼,闭上嘴喝水去了。
听圪泡说完,张台看着我,“林志强,有什么话要说的吗?”我看了看张台,点点头,慢慢站了起来。
“张台,我想说几句。今天就短短不到半天时间,我个人的情绪起伏很大。
首先,向英雄的张之桥同志致敬,同时,为我冲动之下对英雄的不敬言辞道歉。
之前不瞒大家说,社会公众舆论对电视工作者的一些言论动摇过我的信念,让我犹豫过迷茫过,选择了电视工作者这条路,是否正确。
现在,张之桥告诉了我答案,我的选择是没错的!今天我看见了电视工作者的精神风骨,看到了勇气,看到了信仰!我要谢谢张之桥,真诚的谢谢,谢谢他让我找回了勇气,虽然今天看到的不止是勇气,还有些我不愿意看到的。”
说到这儿,我做了个嗤之以鼻的表情,我相信,张台完全明白我这个表情针对的是谁。
张台点点头,示意我接着说,“作为电视工作者来说,危难之时,不畏险阻、及时、客观、真实的向大众报道事实是我们的使命,我们应该选择积极主动的前进,而不是消极被动怯懦的选择逃避!对于受灾群众来说,现在他们迫切需要我们的帮助,需要我们和他们一起,并肩抗击灾害,因此,虽然我个人才疏学浅,能力有限,如果领导同意,我愿意到第一线去,继续完成张之桥同志没有完成的任务,为受灾群众贡献一点儿微薄之力!”
这些话我说的义愤填膺铿锵有力,自己都佩服自己,当时咋就那么有范儿呢。张台听我说完,看得出来,很满意。
“好!很好!这才是我想要的结果!”
张台又看了看其他人,“选林志强同志接替张之桥同志完成此次报导任务,大家有不同意见吗?”
所有人都不做声儿,看这个意思是一致通过啦。
张台正准备宣布决定,突然,大刘说话了!
“张台,我有不同意见!”
大刘这一嗓子让在场的人都呆住了,包括我。
所有人齐刷刷的把目光都集中在了大刘身上。
张台也感到意外,疑惑的看着大刘,等着他解释。
“张台,我个人认为林志强同志不适合出这次任务。依我对他的了解,他很可能重蹈张之桥的覆辙!我们都知道张之桥为什么会牺牲对吧?他是好样儿的,之前我们配合工作过多次,他就是个干活不要命的人,拍起片子来啥都不顾。林志强我是非常了解的,他跟张之桥一样,拍片儿不要命一个人,所以我认为他不适合出这次任务。”
大刘说完坐那儿没了反应,好多时候我就看不惯他这点儿,就不能像我一样,有点儿范儿?
生就是个当杂役的命,要不我当主编呢,就是不一样!
想到这儿我就小小飘忽了一下。
回头再想刚才大刘的意见,小子不是坏我事儿嘛!
我正要说话,圪泡又一次抢在我前面发话啦,“张台,我不同意大刘的意见!我认为正因为林志强同志有这么一股子钻劲儿,又是咱们台里的业务骨干,还是咱们栏目组的新秀主编,才更应该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间里,担负起这次光荣艰巨的任务!再说,如果简单委派一个编导去接替张之桥的岗位,社会舆论怎么讲?一定会认为张台不重视这次任务,影响必定不好!”
我去啊!
这明摆着是给张台施压,然后给我断后路呢!
这是一坑一对儿啊!
当时我就憋不住啦,“噌”就站起来啦,“张台,你下命令吧,只要您觉得我业务上能胜任,决不推辞!坚决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哎呀!
有军人的范儿!
估计可天下山寨军人里我强子最有范儿!
说的那叫一个痛快啊!
就冲这个,我没白跟小洁混!
说完我看了看张台,看了看圪泡,又看了看大刘。
张台特满意,圪泡也在笑,只有大刘不着调,狠命瞪我,冲我翻白眼儿。
“嗯,既然大家都没意见,大刘,就尊重大家的意见吧。现在我宣布,从明天起,林志强同志先放下手里所有工作,准备行装,后天启程接替张之桥同志的岗位工作,第一时间给台里回传第一手信息资料,直到救灾工作全面完成。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吧,散会!”
会散了,跟张台领了对接表出来,想着马上就要到一线去,风险肯定有,要不张之桥也不至于连命都搭上啦,不过我想让很多不了解我的人知道,我林志强是个敬业、有骨气的电视人。
回了办公室,想到要走,想到张之桥,想到他妈,突然特别想给老妈打个电话。
于是掏出手机拨通了老妈的号:“妈,我是强子,这段时间都好吗?想你啦!”
那边听见我妈轻声的笑了,“都挺好的,每天都高高兴兴的,练练毛笔字,拍点儿视频。傻小子,有什么可想的?我就不想你。”
老妈总是这么说,其实老妈很想我,只是嘴上不说,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知道妈都好就好啦,妈,明天我去给你打这个月和下个月的生活费,还有,发一个密码到你手机上,一定存好了,最好记住了。”
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想哭,心里的酸楚瞬间爆发出来了,怕表露出来,我不说话了。
“什么密码?我这儿钱够花,暂时不用寄钱。”幸亏我及时克制住了情绪,我妈没听出来。
“没什么,记住就好了。后天要出趟差,大概走两周,可能没办法给妈电话,别担心。”
“嗯,出门在外的,照顾好自己,吃好睡好。”老妈还是像每次出差前一样叮嘱我。
“妈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妈也照顾好自己,回来给你电话,妈再见。”
我怕再说控制不好情绪,着急着就挂了电话。
突然想到了张之桥的妈妈,眼前总是有她的影子在晃,晃得我心里一阵阵的恐慌,还有,还有我不想承认的恐惧。
从办公室回到院子里,正好碰上火急火燎的小洁正往我办公室里冲呢,差点儿没撞个满怀。
“疯啦?走这么急,要撞死我啊?”
一看见是我,小洁马上就把小脸儿拉下来啦,嘴也开始不省心啦,跟机关炮似的就开始牢骚了:“林志强你个混蛋!居然敢凶我,居然敢挂我电话?你想怎样?反了你啦?我发现你胆儿是越来越肥啦,跟我借钱还那么横!你是不想过了是吧?”
小洁一边训我一边指着我的鼻子说。
看着小洁的表现,突然什么想法也没有,就是呆呆地站着,听着。
小洁训了我半天,看我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也感到奇怪了。
“咋的?委屈你啦?说话,说话呀!”
此刻的小洁刁蛮任性,不借钱还骂人,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暴怒,不止要反驳,恐怕还要对骂。
可是现在,想到就要跟这个我深爱的女人分别,实在没有再骂她的心了。我突然伸手把小洁抱在怀里,就静静地抱着。
很快就要离别了,我舍不得她。
对我来说,小洁就像我的一个亲人,比兄弟姐妹更亲的亲人。
每天都在一起,要分开,半个月见不到,对于一对相爱的男女来说,是多痛苦的煎熬。
特别是这次任务很危险,大刘说的没错,我和张之桥一样,拍东西时候都特别专注,万一拍高兴了,说不定也像他一样壮烈了,想到这儿,我更紧地抱住了小洁。
小洁没再胡闹,就是乖乖地待在我怀里,就让我那么抱着。
等我抱够松开手了,小洁奇怪地看着我。
“小洁,对不起,不该挂小洁电话,不该凶小洁,强子道歉。”
一听我这么说,小洁更奇怪了,歪着脑袋,嘟着小嘴,睁一眼闭一眼死死盯着我看。
“小洁,钱不借了,就当强子没说过吧。咱们回家,今天给你做好吃的,算是赔礼道歉了,咱们不生气了好不好?”
小洁看了半天,确定我认错态度诚恳,这才松口了,“嗯,这才对嘛,认错态度不错,原谅你啦!奖励一个!”
小洁也不顾场合,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嘴唇。
“给你,怕五千不够,我给你提了一万。要是不够,卡带着呢,随时能取!”
吻完我,小洁随手从手包里拿出个纸包递给我。
我呆呆地看着小洁,看着眼前让我无法不爱的精灵。
这就是小洁,无论嘴再怎么泼辣,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人,绝不犹豫。
“发什么呆啊?拿着啊!”我随手接过钱,“抓钱都发呆,怪不得挣钱挣不到呢,手都酸了。”小洁唠叨着,也没再追问我钱干什么用。
“小洁,等等我,我去办点儿事儿,很快就回来,等我。”
没等小洁说话,我就往厕所跑过去了。
在那儿把钱分成两份儿,装了一份给张之桥他妈妈,另一份明天给我妈寄过去。
分好钱我就往招待所跑。
大堂那里,张之桥的妈妈还在原地坐着,这么长时间几乎都没挪过地方。
两眼几乎都不眨,就呆呆地坐在那儿。
这个混蛋张之桥啊,让老人受这罪!
我走到老人家面前,蹲下,轻轻抓住她的手,“阿姨,我是您儿子的同事。您儿子是好样的,您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啊!”
老人家呆呆地看着我,嘴抖了抖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说,突然抱住了我!
“之桥我的儿子呀!”老人家放声哭喊起来,死死地抱住我不松手。我也抱紧了她,轻轻地用手抚摸着她的背,希望能让她安静下来。
老人此刻的心情,我完全能体会的到,把我错认成张之桥了。
失去儿子的痛,足以使人疯狂。
人世间的生离死别,足以使人绝望。
我不动,就让老人这么抱着,哭喊着。
这样好,哭喊出来会好一些,憋在心里会憋出毛病的。
过了一会儿,老人家慢慢平静下来了。
松开我的时候,满脸都是泪水。
我用手轻轻帮她擦去泪水,心里难过到了极点。
失去儿子对一个母亲来说是人生最大的痛,我也是儿子,我明白。
心绪很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赶快离开,安静一下。
于是,我把钱和我的一张名片塞到老人家手里,“阿姨,拿着,一点心意。今后您老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您随时打电话给我。”
老人家摇摇头,只是接过名片,不接钱。
“孩子,谢谢,你们都不容易,阿姨知道,有这份心,阿姨就很感激啦。”
说话的时候,老人家勉强笑了一下,笑里夹带着那浓浓的凄凉,一下子像很多齿的钉耙在我心上狠狠的耙了一下!
疼,我实在忍受不了了,一把把钱塞到老人家手里,“您拿着,多保重!”
说完,逃也似的就跑了,实在难受……
回家的时候,我让小洁开车,脑子太乱开车危险。
上车前告诉小洁今天我特别累,不是很想说话,让我安静地休息休息,小洁特别乖巧,一路上除了怪怪的看了我几眼,没打搅我。
到家了,稳定了稳定情绪,我开始集中注意力做饭。
答应小洁要给她做顿好吃的赔礼道歉,走之前就做这顿了,一定要做好。
饭做好了,我们坐在餐厅里,我特意坐到了小洁身边,象征性的吃几口,剩下的时间就是看小洁狼吞虎咽的吃饭。
今天我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小洁的好胃口就是我的好心情。吃饭过程中,我时常给小洁夹菜,看着她吃得那么香,我很开心。
晚上到上床的时间了,我靠在床头上,抱着小洁。
小洁依偎在我怀里,时不时的用小脑袋蹭蹭我下巴。
“小洁,跟你说个事儿。”
“说吧。”
小洁头也不抬,“我要出差半个月。”
“不行。”
小洁还是头也不抬,好像都不过脑子,直接就给我否了。
“小洁,我也不想去,不去不行,张台长压下来的。”我亲亲小洁的头顶说。
小洁这才抬起头看着我,“去哪儿?干什么去?为什么去那么久?还有,大刘跟你去不?薇薇去不?都谁去?男的女的?”
小洁这一通问啊,直接把我问郁闷啦。
我当然不能告诉小洁这次出的什么任务,直到现在我都没告诉她张之桥的事儿。
要是告诉她,让我去才有鬼了。
不能告诉她,告诉她她会担心的。
现在,在我心里,小洁就是我的准媳妇儿,一个家庭,男人怎么可以让女人担心呢?
不告诉她,眼前这堆问题就是个麻烦,我得编,我不想骗小洁,但是这次看来是非骗不可了。
“川北,地方很小,估计你不知道。放心吧,条件很艰苦,民风很淳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去做新闻采访,这次是连续追踪报道,所以去的时间比较长。大刘不去,他一屁股事儿,走不开。其他人也不去,就我一个人去,没必要带那么多人,你想,你家强子多牛逼一人儿,一个人就把他们全顶啦!薇薇学校做论文呢,导师让大篇幅改,唉,这丫头理论水平还是不行呀,走不了……”
我得跟小洁耍贫嘴,把她的注意力分散开,要不,太难缠。
真不幸,这招奏效了。
“去去去,不许骄傲!不许拿别人的无知成全自己的得意!成绩就一点点,不够骄傲呢,要继续努力,知不知道?”
说完小洁还淘气地用指头戳了戳我脑门儿。
我轻轻用手指扳起小洁的下巴,凝视着小洁温情的眼睛。
“领导批评得对,强子一定虚心听取、诚恳接受领导的谆谆教诲,更加努力,不断进步,以更大更多的成绩接受领导下次检阅!那我可以去了吧?”
我故意一顿乱贫,只有这样,小洁才能因为走神儿同意,结果果然不出我所预料,傻傻的小洁啊!
“不许耍贫嘴!行啦,领导批准啦,不过呢,要早去早回,做工作呢要克克业业,不许朝三暮四!”
唉,我这心爱的傻女人呀,都纠正了一次啦,“兢兢业业”还是这么念。
我估计是想说“丢三落四”呢,结果由着脑子就摔出个“朝三暮四”……
“还有呢,就是要时刻想着小洁,像小洁一样圆满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务必漂亮,决不能拖泥带水!”
小洁说得铿锵有力的,我估计是跟她们方团长学的吧?
学吧也没学彻底,她们方团长肯定不会说“务必漂亮”,人家肯定说的是“务必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结果小洁给人改了……
小洁说这话的时候摇头晃脑的还摆出一本正经的领导架势,就好像她现在就是方团长似的训我话呢。
看着她那个可爱的小样子,再想想要将近两周见不到她,心里突然特别心酸。
我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哄着她睡觉。
每次这么做,小洁很快就睡着了。
这次也不例外,没几分钟,小洁带着甜甜的笑睡着了。
轻轻地把小洁放倒在床上盖好被子,亲亲她含笑的小脸蛋儿,慢慢地靠在她身边躺下,眼睛死死盯着她,没办法离开,也不想离开。
今天我的感触太深啦!
人活着真好,是一种福气,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跟亲人朋友在一起。
张之桥在那边一定很孤单,他就这么走了,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执着追求的勇者,天堂多了一个追求完美的智者。
起身去收拾行李,带了换洗的衣服,又从我放钱的地方小心的把我的存折拿了出来,放到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找的地方。
今天告诉我妈的密码,就是这张折子的密码,里面有我近一段时间攒的钱,我存了死期,能多赚点儿利息,所以再困难我都没动过。
大刘没说错,我跟张之桥都是一路货,拍起东西不要命。
这次去,搞不好真会出闪失,所以,我得把好多事儿打点好再走。
折子里钱不多,加起来不超过8 万,我写了个字条,大概意思是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卡里的钱全给我妈。
我这个儿子不孝,这么多年来一直让她受苦,都没怎么好好孝顺她。
这次张之桥的事突然让我意识到了这一点。
全明白了,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我一定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钱不多,我不给小洁留了,小洁不缺钱,我把给小洁拍的所有视频,带子、光盘、电脑备份全规整好了,拉了个单子留给小洁,我用我的方式留住了她的青春,小洁给我她的爱,我还给她青春。
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把字台上小洁那张最美的照片放进了皮箱,要拿它撑半个月呢。
之后又把电脑里的黄片儿全导到移动硬盘里,电脑里干干净净了。
人性有两面,每个人都是披着两张皮在活着。
到今天,我活了三十多年,自认为没做什么亏心事儿,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本质上,我始终觉得我是个好人,虽然我也看黄片,也有过众多情人。
马上要走了,收拾干净,如果真跟张之桥走了一条路,至少别让人收拾我东西时候说:他妈就是个流氓,一电脑黄片儿……
收拾得差不多了,慢慢地躺在小洁身边,关了灯,把她轻轻地抱在怀里。今夜,就让我和我这未过门儿的媳妇,好好待在一起吧……
第二天送小洁上班之前,我悄悄把那套黑西装带上了,送完小洁到了单位,去卫生间把衣服换好了,回办公室让薇薇帮我戴好了黑纱,我们就去了大礼堂,张之桥的追悼会在那里举行。
到了大礼堂,张之桥的遗像早就挂好了,现场也布置好了,人也到得差不多啦。
从走廊边上过来时候听见几个人在小声儿低估什么,我稍微放慢脚步听了一下,“杨总也太抠门儿了吧?五百块咋拿得出手的?”
就听到这一句,我差点儿走廊里就骂上啦!
什么东西!
我呸!
真他妈的绝情!
真他妈不要脸!
好歹同事一场啊,表示一下心意也就这一次啦,莫说他圪泡月收入上万,就是他妈的穷得光屁股了,也该表示一下吧?
简直就是个不懂事儿的畜生嘛!
此刻,我突然觉得,圪泡的灵魂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不用看到,想起来就让我想吐!
进了大厅,人来得差不多了,我站到了我该站的地方,一眼就看到了挂在礼堂中央张之桥的遗像。
是他在台里领记者证时候那张西装照,照得相当成功,可是此刻却用在了这种场合。
看着他的照片,我突然觉得,好像照片儿上的眼神正在凝视着我!
我不由一怔,这是怎么回事儿?
当时脑子就走神儿了,始终在琢磨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没错,之前我们俩是势不两立,有过很多摩擦,可是现在都生离死别了,还想那么些个人恩怨做什么?
我琢磨这眼神儿是怎么回事儿,原以为是怪怨的眼神儿,可是感觉告诉我,这眼神儿里,没有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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