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难舍娘亲

        清早起来,当张二宝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之后,大宝才说话:“你这铺盖的被角里我让咱娘缝进去了四百块钱,只要这铺盖丢不了,那钱就丢不了。坐车或是买吃的,就先用外面的吧。”

        “咱家哪有那么多的钱?”

        二宝当时就吃惊了,心想,一定是哥哥为了让他上学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咱俩扛管子挣的那二百块钱我一分没动,给你买烟的钱是我抓了药草换来的。咱娘又让我偷偷卖了两只羊。”

        说着,大宝瞥了一眼一直人偷偷抹泪的娘一眼。

        她不是心疼那两只羊,而是不舍得儿子,但她又不得不考虑儿子的前途,或者说,是儿子要去上大学了,喜极而泣。

        农村里的男孩子不会像城里的孩子那样表达与母亲的感情,但这并不证明农村的孩子不懂得感恩母爱,此时张二宝的心里的确像是有一种东西在涌动,看着母亲闪烁的眼神,好几次他都想把母亲搂在怀里。

        四十多岁的女人如果是在城里,也许正是风韵犹存的季节,但山里的女人却显得很苍老。

        头发都白了许多。

        父亲的早逝不仅让爷爷过早的离开了人世,母亲也因此更受劳累。

        要不是还有两个儿子撑着,这个女人也许早就倒下了。

        大宝又把已经包好还没有拆封的两条红塔山塞进了弟弟的怀里,一盒塞进了衬衣的兜里,“路上抽着解闷儿。”

        二宝把那两条又放回了桌子上,“这个留着你抽吧。”

        二宝不忍心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那样就太残忍了。

        但他知道哥哥的心思。

        “你以为这烟就能撑起城里人的眼皮了?再说了,抽完这些怎么办?这铺盖里的钱还买不了几条烟呢。”

        “放在家里可不是祸害了,我抽那个就行。”

        大宝指着墙上挂晒着的一小排烟叶说。

        “那烟留着你自己抽了吧,别让咱娘受了委屈就行。”

        二宝正正的看着哥哥的脸说。

        大宝娘再也忍不住,跑进了屋里泪水哗哗的流了下来。

        二宝走出家门的时候,大宝也跟了出来。

        “回去,不准送!”

        二宝朝哥哥呲牙列嘴的笑了笑。大宝只好站在了那里。

        当二宝一个人背着铺盖走出村子二里地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人站在了他的前面,粗重的喘息着。

        大宝手里拿着那两条红塔山。

        二宝眼圈一红。

        但他还是强硬的把已经到了喉咙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兄弟二人站在那里好久都没有说话。

        “你不能出事儿,你要是出了事儿,咱娘谁来管?她身子越来越不行了。”

        二宝从那包里抽出了一条塞进了铺盖卷里,眼睛里不觉有些湿润起来。

        大宝使劲的点着头,这个平时都不知道感情为何物的汉子竟也扑簌簌的掉下了泪来。

        “好好念出息了,带个城里的媳妇回来给咱娘看看!”

        二宝咬了咬嘴角,咸咸的东西被他随着唾沫咽了下去。

        二宝拍了拍哥哥的胳膊,又上路了。

        二宝在转回头的一刹那,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哥哥都是快三十的人了,还是孑然一身,没想到他想到的却是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二宝仰起头来,让泪水往回流,他下了决心,要是他张家的祖坟上冒了第一阵青烟,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二丫娶到家里给大宝做媳妇。

        直到就要翻过那道梁子的时候,二宝才回过身来,那个山坡上依然立着一个壮汉的身影。

        二宝使劲挥了挥手,朝坡下走去。

        走了二十多里地的山路之后,二宝终于见到了一条公路。

        他在路边蹲了下来,掏出那包红塔山来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又收了起来。

        他后悔自己没有带点儿烟末,不然现在就可以抽上一口了。

        他现在想搭一辆车去县城,他不是怕累,而是担心撵不上去省城的车。

        如果错过了车子的话,又得在县城的小旅馆里住一宿了。

        那样至少又得花掉他十元钱。

        但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辆车,人家却连停都没有停,他连递上一根红塔山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候一个男人要想拦下一辆货车还不如随便拉个女人找地方打一炮更容易些。

        看来不出血是不行了。

        二宝从最里面的裤兜里掏出了两个五块的捏在了手里。

        等到第二辆车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的时候,他老远就站了起来,高高的举着手里的那两张钱。

        真灵,车子果然停了下来。

        “小伙子,去哪?”

        “县城。”

        “上来吧。”

        二宝提着铺盖就爬上了副驾驶室。

        车子还没动,那司机就朝二宝勾了勾手。

        二宝把一张五块的跟一张一块的递了过去。

        三十多岁的司机疑惑的看了二宝一眼,“不是十块吗?”

        “我就这些钱了,我是去县城打工的,本来不舍得坐车。没办法。反正花了再挣。”

        司机终于没再要。

        二宝偷偷的把换下来的那五块钱往兜里面塞了塞,生怕掉出来。

        他心里窃喜,心想,我要是不拿两个五块的还他妈拦不下你呢。

        所以,尽管这个货车司机让二宝上了车,二宝心里却一点感激也没有。

        直到县城的时候,车站里还剩下了最后一辆直达省城的车。

        下午一点才发车。

        等了两年多小时之后那车才进站,二宝顶着铺盖抢到了车上。

        坐下之后,他还下意识的把手按在铺盖卷上。

        “你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吧。”跟车的服务员指着二宝说。

        “不用了,我坐在屁股底下,不占座儿的。”

        二宝不怕别人笑话了,坚持让那缝着四百块钱的铺盖与他寸步不离。

        服务员瞅了瞅二宝,他果然把铺盖坐在了屁股下面,也就没再跟他计较,“乡下人,真不懂规矩。”

        乡下人就乡下人吧,自己本来就是乡下人嘛,这个时候要是站起来跟她理论的话,恐怕这行李是非被抛到行李架上不可的。

        二宝干脆装作没有听见。

        二宝因为把铺盖卷坐到了屁股底下,再也不用担心丢钱了,要是能遇上个从他屁股底下把缝在被子里的钱偷走的爷,那也算是遇到高人了,算是中彩。

        夜里没有睡好,早上起得又早,一气走了二十多里的山路,实在累得够呛,现在正好可以休息一下,他闭上了眼睛,现在他越发觉得大宝够聪明的了,竟然给自己想了这么一个藏钱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