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姐出嫁那天,博颜站在落英花旁看着她的花轿渐行渐远。他手握青笛,指节泛白,表情默然。有散落的花瓣落在他浅灰的袍子上。他对我说,楚神宫的气势果然非同一般,我笑笑:姐夫贵为神宫府的二公子,场面大一些也是应该的。
师兄们都说阿姐嫁得好,姐夫不仅相貌一顶一,法术武学,文学造诣都数得上,又有好家世。
博颜问我,琴默,等你及笄,我娶你可好?
我当时还是师傅最小的徒弟,专职看护师门法宝的小师妹。法力卑微,相貌也只算得上清秀。
“可是他们都说你喜欢的是阿姐。”我小声嘟囔着跑开了。
隔年,阿姐与姐夫有了争执,阿姐不肯受半点委屈,遂搬回缥缈峰,姐夫贴出告示,遍寻四海奇花,只为博阿姐一笑。当时博颜在军中已小有威名,居然直言挑衅,找人告知姐夫,若乐可有半点委屈,我定带她走。
再后来,姐夫姐姐和好,博颜却又没了半点消息。
三年后,博颜出仕,统一了六地,将魔族再次赶出四海以外。天帝嘉奖,他被封为新一代战神。金戈铁甲,一时间何等威风。他再来飘渺峰的时候,师祖亲自迎接。
博颜说:“我来,是想娶师妹琴默。”
彼时我穿一件绿衣,刚从云泉里踩了莲藕上来。脸上有层微薄的汗珠,他笑着看我。
我问:“为何是我?”
他说:“明日,会有一场硬仗,我必胜。我已向兄弟们放话,战后,我会成亲。”
“若我不应呢?”
“你若不应,我便退出四海,功名史上,再无博颜。”
他笑着看我的时候,眼睛那样好看,我恍惚的看不到阳光的斑斓。
师傅劝我:“你的师兄弟,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博颜战名极盛,仇家也多,常年征战,如何顾你安全。你在武学上本就无一长处,这门亲事,不要也罢。”
我脑中却一直是他最后的低语,你若不嫁,我便退出四海,从此功名史上再无博颜。
约好他来的那天,我穿了身红色的衣裳,艳如朝霞。他策马而来,问我,丫头,你想好了么?我壮着胆子走上前,轻声说,博颜,我想看到你的诚意。他拉我上马,一路奔驰留下的笑声那样放荡不羁。
成亲时,十里红妆铺满了去京都的路。漫天烟花从夜幕初上盛开至黎明。所有有名门望族全部出席了我们的婚礼,一时间,我成了风靡千城的新娘。
洞房花烛夜,他酒喝多了,抱着我嗅我的头发,轻笑着说:你们缥缈峰的女孩子,用什么洗头发,这样香。
他的手抚过我的脸颊,低头亲吻我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我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想看清他每个表情。亦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酒气是可以醉人的。唇齿之间的味道,已让我呼吸急促,脑子没了方向。再醒过神来,人已趴在床上,被他压在了身下。他何时抱我上的床,为我脱的衣裳,我竟是都没反应过来。他的发梢星星点点碰到我的后背,酥酥麻麻的。他的胸膛炽热,与我紧紧贴在一起。我想这便是亲密无间吧。他进入的时候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我只顾得看红色的嫁衣落在地上,与他的衣衫搅在一起。红烛摇曳。墙上的影子都是一双一对,真好。我的手紧紧抓着枕角。觉得疼,又觉得说不出的欢喜。我想这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2,
博颜平时战事忙碌,甚少回家,我便每日追鸟斗虫,日子倒也从容。时间长了,偶尔也有仆人交头接耳,看到我又停下,只是眼神隐晦。我不说话,却暗暗留意。原来整个京都不知从何时起,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那么大排场的婚宴,不过因为我是飘渺峰的人,只是个门当户对合适的替身,博颜需要开府立派,成家立业,我不过是个摆设,并不是博颜心中的那个。
我装作不在意,去了阿姐府上。
姐夫正在为阿姐画眉。那么威名赫赫的一个人,细致得如同一个妇人。阿姐本来就有倾城之姿,姐夫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好像要化掉一般。
博颜从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他总是清清爽爽的说:琴默我回来了,琴默我和兄弟们喝酒去了,琴默这次仗又打胜了,他说这些的时候也会一脸兴奋,笑起来更像个孩子。
“阿姐,如何算喜欢一个人?”
“喜欢,该是两个人总想一起吧。”姐姐笑着说,眼睛一直追着姐夫练剑的身影。
再出门,我特意去了冶山的落碧泉,想寻只九黎鸳鸯。这神兽极难捉到,博颜有一只,他曾说若有两只便可炼得落鸳环。成色不同功效也不相当,若能炼出九星,可挡性命。若是低星的呢?也是顶好的定情之物,这落鸳环出世便是一对。
“那等我轻功再好一些了,我便去捉一只,我们来做可好?”
博颜摸摸我的头:“你的功力捉它还难,待我有时间了,陪你去捉。”
“可是你何时才会有空,你总是在忙。”我抱怨道。见他眉微皱,便问,“是战事不顺利么?”
他轻点头。
“若输了你怕不怕?”
他捏捏我的脸,笑着说:“不怕,若输了,便归隐,陪我琴默看遍这四海河川。”
“博颜,若六界都歌舞升平了呢,你做什么?”
“那也归隐,陪我的琴默看遍这四海河川。”
我还是一个人到了落碧泉。据说那里终年冰冻,四处仙雾环绕,那九黎鸳鸯生性敦厚,每日清晨必在泉边的荆草旁饮水。若等它到了再过去,是捉不到的,必须提前候在荆草旁。荆草坚硬如钢,身侧都是倒立刺,候在此,脊背已是伤痕累累。即使吃了仙家的丹药,落碧泉的寒气,还是冻得人想裂开。索性我运气不错,第一天便等到了,只是捉的时候功力不足,跌落在了落碧泉中。
我坚持到飘渺山时手里还提着那只神鸟。是二师兄开的山门,我只来得及对二师兄说,看好我的鸟,救我。再醒来时,已是躺在未出阁时自己的闺房里。二师兄见我醒了,松了松眉毛,无奈的说,结了缘,还是这般顽皮,博颜这么放纵你么。我吐着舌头,心中欢喜,想着博颜看到我捉的神鸟,会不会和我一样欢喜。
后来师傅告诉我,本身根基就不行,这下寒气伤了心脉,以后对武学一途,是彻底断了。
我听着窗外翠鹂轻叫,略不耐烦地说,师傅就别唠叨了,博颜会护我一世周全。
3,
我在山上修养了十日,回到府中,方知博颜回来过,又去了极地之北。他没想到山上看我一眼,我想许是他忙,他并不知道我受了伤。我对下人说,我要去找博颜。
那是片血雨腥风的天地,鬼声鹤立,到处荒芜。寻到博颜时,他们刚从一场大仗中撤下来,满眼疲惫,声音略带沙哑。我知道他看见我是开心的,他说,琴默,这里危险,我顾不上你。我给他看我带的九黎鸳鸯。他笑着说,这几天便与你合。旁边有女医为他包扎,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一句低语,战场岂是谈情说爱的地方。我循声看去,黑压压的都是人。心里就带了不服,故意高声说,博颜,你军中也有女子,我也能尽一份心力的。我要留在军中,也可帮你。博颜说,这里不是儿戏,为了安全,我们都结组而行,你来了,我也顾不上你,不能与你同行。明天还是回去吧。
我心中失落,又想到战场是分秒必争的事情,他肯定是大局为重的。便笑着说,我找结队未满的跟随就好,不会增加你的负担的。我也只是想尽自己的心力而已。
夜末行军,只走了一半,被落碧泉侵蚀的心肺便疼得让人窒息。我从队伍里掉了下来,看着博颜的身影距离我越来越远。一只胳膊抓住了我,护我前行。
“你是缥缈峰的琴默吧?”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询问。
我点点头。
“这点功力委实有点给师门丢脸了,我助你行吧。”
我唯有点点头。
“博颜怎么都不愿等等你呢,丢了媳妇都还不知道吧。”
我藏在衣袖下的手心,冷汗叠叠,微凉。
休息的时候,大家也会三三两两的围绕聊天,我本就岁数小,又随和,多的是人和我开玩笑闹着玩,我每每想吸引博颜注意力,做丑卖萌,往往别人都在笑,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也有人拿我和他开玩笑,他只给表情,逗得多了,也不过一句,琴默低调。
他从不愿人前与我亲近,许是,许是不想让大家觉得他儿女情长吧。他身边亦有女将,与他一起大碗喝酒,统筹春秋,眼神豪迈,风采卓然。我便更觉得自己多余,躲在角落里,暗暗叹息。
一日休息,偷溜出来,这里的土地颜色深厚,不知道被多少将士的鲜血渲染过。风吹得小刀子一样,我却意外发现了一株血莲,颜色近黑,蕊白似雪。有斑驳点点的彩蝶偶尔被它吸引而来,又盘旋而去。我在这里坐了大半日。博颜突然从天而降。我满心欢喜,扑在他怀里。他说,落鸳环的材料找齐了,明天便可合出来。
“明日,合成后,你便回京都吧。”
我想告诉他,我一分钟都不愿意离开他,可是看着他疲惫的眼睛,我什么都说不出来。远处传来号角,他只来得及说一句照顾好自己。便飞闪而去,只留我和一片荒凉。
阿姐那日来看我。彼时队伍里起了争执。连日的征战,部分将士体力不支。便有人出来建议先撤回去,修养生息,来日再战。一女将站出来反对:既已行至此,若回去,所有之前的苦便是白吃。另一部分人据理力争:若是人心不振,疲惫征战,死伤无数,又怎能统一六界。
博颜突然站出来,眼神锋利的如刀:“修功练武,本就是为了护家园安全。统一六界是我毕生之志。人能力不同,尚得谅解。能力不行的人到了这里,却已是在拖累他人,不若就回去吧,我博颜愿与焰舞和所有有能有志之士,阔斧劈路,换六界一个歌舞升平。”
一直以为博颜寡言,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可以言辞犀利,句句炙金。只是,只是不是为了护我周全。
阿姐拉着我的手:“这个焰舞,和博颜走得很近么?”
“她法力极好,一直帮博颜维系军纪。”我诺诺的说。
“我去找他,”阿姐走在前边,我没来得及捉住她的衣袖。
阿姐那天回来的很晚,她没说她和博颜说了什么,只是问我,他待你可好?
“是极好的,只是他没时间陪我。”
阿姐抚着我的头发:“没有陪伴,又怎算极好。”
“阿姐,我喜欢的是英雄。”
阿姐点点我的额头:“真是痴儿。”
第二天,博颜带我奔驰六界,到莹姑娘那里合成落鸳佩。我内心祈祷,愿他得出一个九星,每日征战沙场,可保性命。然而最后出来,我的五星,他的四星。
我问:“你失望么?”
他看着我:“合起来是九星,极好。”
我沉默片刻,终是问出:“你可愿和我谈谈。”
他愣了一下:“午后吧。整顿军纪,调整方案,还要安置一部分人。”
我点点头。
天上阴风阵阵。云压得极低。他转身的背影坚实,沉稳。博颜,一直是我喜欢的样子。
他说:“琴默,我很抱歉,一直没什么时间陪你。”
我看着他,心却沉得很低很低。
“只是,抱歉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委屈你了。”
“我可曾抱怨?我只想你多陪陪我。”
他领我到夜重湖,那里的湖水微波点点。他放烟花给我,五颜六色印染夜空。那些光华真是漂亮,我系着落鸳环发出莹莹红光,与他的落鸳环呼应着。
“琴默,我很开心认识你。也很愧对你。”
我突然害怕他说下去。我想说我没要求了,话到嘴边,却是冷冰冰的一句,博颜,你可是要离开我?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重湖的水。
“博颜,你可是要离开我?”
“恶人便由我来做吧,琴默,你回飘渺峰吧。”他留下一纸黄绢和急匆匆的步伐,没有回头。
我的功力追不上他,我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握着那纸黄绢。上面说,博颜之妻桑琴默,扰乱军纪,不服管教,现休书一封,此后婚嫁,两不相干,博颜。
昨日,他还偷闲来看我,刚刚他还与我做了落鸳环,此时,我却已成下堂妻。我一路走的跌跌撞撞,脑中全是他平时待我的光景,他说等他归隐,便陪我看尽这四海河川。泪就落了下来。
4,
我把自己锁在闺阁里,谁都不让进来。
阿姐在外大力拍门,问我:“你要怎样?”
“我只要博颜。”
“琴默,他有何处好,这般待你,阿姐便为你介绍更好的,不要耍脾气了。”
“阿姐,若他当年娶的是你,可会这般决绝?可会有怠慢?可会有这一纸休书?”
阿姐沉默良久。
“他是英雄,可英雄并不一定就是良人。”
“阿姐,你帮我去找他可好,阿姐你让他不要休我可好。”
博颜,原谅我此时才知道,原来曾经那么近那么好的两个人,转眼就可以形同陌路。阿姐没有再来,只是姐夫来了一次,劝我说:“琴默,姐夫帐中也有很多战功赫赫的英雄,有的比他家室还好,放下可好?”
可是姐夫,你怎在这世间给我找出第二个博颜?我和博颜只是吵架,他只是怪我任性,过几日,他会来接我的。
我有晚梦到他来接我,醒来便唤二师兄准备酒菜,收拾行装,只是等了两日,他还是没来。
直到缥缈峰上所有的玉坠树都变成紫色,我才相信,我的博颜,是真的不要我了。
我冲下山门的时候,师傅说,琴默,若不开心,便回来。我不说话,亦没有回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博颜。
走过街市,才知道,我早已成了这千城的笑话。甚至有妖族的人求娶到过缥缈峰,表示愿意接纳我这“下堂妇”。
走得越远,听到的闲言碎语越多,有旧相识也会上前询问,怎会走到这般地步?
我一概不理。
只是博颜,博颜,你在哪里?战神府景色依旧,只是没有他的身影。
博颜去了无机崖,那里是妖都,灭一城,便可取胜千里。只是城主哲昂法力高强,此时重兵把守,已有三月,战事却全无进展。
我忘了时间,飞飞走走,累了便睡会,黄绢在我手上,我要丢给他,告诉他,我不愿和离。
那片林子叫什么到此时我都不知道,便是在这里,我迷了路。来来回回的转。哲昂也就是在此时出现的。
“桑琴默?”
“你怎么认识我?”
“缥缈峰的味道,根基却这么差,又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想不出除了你还能是谁?”
“你是谁?”
“无机崖城主,哲昂。”
“你是妖族。”我后退了一步。
他轻佻的笑,“倒是个极可爱的姑娘,你可愿陪我回无机崖聊聊。”
“我想去找博颜。你可愿为我指路。”我假装淡定。
“相传博颜少年时钟情你师姐?”他轻笑。
“你可愿为我指路?”我咬了咬嘴唇。
他带我到博颜营前只是瞬间的事。妖族人的手是冰凉的。
哲昂说:“去问个明白也好。”
只是博颜帐前的侍卫,并不放我进去。通报后只是告诉我,博颜说,已和离,无需再见。我想闯进去,可打不过他们。
博颜你可知道,从小到大,从没有一刻,如此刻,我那么希望自己法力高强。
再次被打退到营外。我跪拜于地。狼狈不已。
再恍惚,还是那片森林。只有身上的道道伤痕,证明我曾到过博颜的帐前。
哲昂满脸讥笑:“可死心了?”
“我只想见他一面,亲口问清楚,为什么我们之间就成了如此。”我喃喃地说。眼泪滑落的悄无声息。
哲昂用手搬起我的脸,蹲在我面前。妖族人都生的好相貌。他用手指帮我擦干眼泪,“你可用你师门的法宝回梦丹试试。”
回梦丹,相传是老祖留下的秘丹。师门也只有那么一瓶。吃上一粒,无论近在咫尺,还是生死两隔,除非他的魂魄已不在四海之内,否则都能在梦中相见。
“我在落碧泉伤了心脉,师门法宝都在飘渺峰顶,我到不了那里了。”
“我愿意助你。”哲昂轻轻说。“其实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传言你师门还有一件法宝,能唤雷电,斩十方敌寇。若它在你手中,又有谁敢与你动手。”
“你说的是天搏。”
“想你缥缈峰千年盛名,不过得益于一把宝剑。这天搏也许就是博颜的命劫。你怎愿如破布一般被他丢弃呢?我若是你,便会用天搏相逼,让他给我一个交代。”
“天博认主,岂是谁都能拿的出的?”
“相传当年你师傅收你,便是因为你能擦拭天博,圣物认主,它肯让你擦拭,又怎会不助你?”
我看着哲昂,他亦看着我,“你被休后,我曾提亲于飘渺峰下。我能给你的,比他能给的更多,谁都可以用手去打天下,琴默。”
“我想找博颜问个明白,你助我。”
得哲昂相助,我很容易回了飘渺峰。
我的整个少年时代,主要的职责就是看护、擦拭缥缈峰顶的法宝,因此轻易避开巡视,轻易破解屏障,轻易找到法宝。
我带着天博与回梦丹,随哲昂到了他的宫殿。相传他是妖王最宠信的亲随,宫殿修建得异常华丽。亭台楼阁,鸟鱼花台。别有一番光景。
他问我:“比你的战神府如何?”
我只笑笑:“等下我要吃回梦丹,我劝你别打天搏的主意。你要知道,若不是飘渺峰的人,动天博必亡。”
他笑笑,帮我把门关好。我听着他的步声越来越远。静静为自己净面,梳妆。画黛眉,涂鹅黄,唇边一抹朱砂色。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叹息。静卧床上。
博颜睡梦中,眉也是皱着的。我坐在他的床侧,手轻轻摸上他的脸。他睡得极浅。他睁开眼看到我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博颜,我只是想问问你,我们为什么会到今天这般地步?”
“琴默,你……你拿了回梦丹?”
“博颜,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我见不到你,我很着急。”
“你已铸成大错,快去把回梦丹还回去。”
“博颜,我只是想亲口问问你,若你娶得是乐可,可还会有这纸休书。”
“过往我已不想再提。是我辜负了你。”
“博颜,我再无要求,我们重新开始可好?”
“琴默,我只会行军打仗,是个粗人。我们成亲时间不长,你可以找个良人重新开始,对不起。”
“博颜,博颜,于我而言,有你的人生,才是完整的。”
只是无论我哭的多伤心,博颜都不愿再看我一眼。
5,
哲昂早早就站在了门外,领我看这异世的花草,妖城繁华,熙攘热闹,并未受大战的影响。
“琴默,若嫁了我,这座城也便是你的。”
“何时开战?”
“后日。”
我笑看哲昂:“待我们胜了。我便嫁你。”
“琴默,你要什么?”
“我想亲手打开博颜的胸膛,看看他有没有心,是什么颜色。”
身后,是哲昂异常放肆的大笑。
此时,这天地都在传言,飘渺峰逆徒桑琴默,盗得门派至宝,投奔了妖族。
据说阿姐与二师兄都来了天机崖,只是他们进不得城,后日,都会遇见吧。
开战那天,我穿了婚嫁时的那抹红色。哲昂的手下放肆议论:这是迫不及待想与城主成亲了。四处都是笑声。
哲昂拉我手,与他同乘一车。脸上写的都是志在必得。
那日风沙很大,哲昂却命手下,除去车上的围帐。两军对站城外。
阿姐与二师兄都在。
阿姐说:“琴默,你过来,我知你心里难过。你与我和二师兄回去,求师祖,定不会重罚你。”
我只是不语。
二师兄说:“琴默,师傅从小教我们的是非黑白,你该还是记得的。你受人迷惑,做了错事,我们都愿与你一力承当,只是不要在一错再错了。”
我的视线透过他们,看着站在对面的博颜,即使万万千千的人,我的眼中,为何只能看到他。
只是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甚至看不清,他可曾看我一眼。
哲昂在我耳边轻轻说:“等下号角响,一开战,你就用天搏,劈开对面的队伍,我帮你生擒博颜,随你处置。”
我微点头。两手紧紧握着天博。号角声响,四面杀声起。我起身回旋,那一剑劈天斩地,却是落在哲昂军中。四面飞沙起。
哲昂怒极:“桑琴默,你找死!”
胸口撕裂般的痛。我想他一定用手打穿了我的身体,若我的心脏能滑落多好,我想让博颜再看看我的心意。
我听到了二师兄的呼叫,听到了阿姐的哭声,天博会找主,我若没了,会回到飘渺峰的。只是我背对着博颜,博颜,你的脸上可曾动容,我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无成全,做不了你最爱的,便做你记忆最深的吧。
夺天机一城,便可取胜千里。还了六界歌舞升平,博颜,谁会与你看这四海风景?我与你,无怨,无恨,没有不甘,我只是遗憾,你曾许我的,那个我认为最好的人生,我终是得不到了。
初见博颜,是在天朝的玄武院。天朝百年一次的大考,师兄们忙着应付各类考试。我和阿姐四处闲逛走散了。博颜在树下吹笛,笛声蜿蜒,甚是好听。六月的阳光斑驳的打在他身上。他嘴角始终带着笑。我看痴了。阿姐从背后捂上我的眼:“在做什么?”
“阿姐,你听他吹笛。”
阿姐转头:“他是博颜。少年英才,很是有名望的。”
“我不懂那些,我只觉得,他吹的笛子很好听。”
“我去管他学了,回来吹给你听,可好?”阿姐道。
“甚好……”
博颜,若初见时,我有勇气,先上前去,一切会不会不一样?